坚决不生孩子

前不久，应H省出版局邀请，为编辑上岗培训班授课。接待我的是一位女同志，40多岁，身材高挑，热情大方。寒暄之间，我们便没有了陌生感。她说自己很喜欢编辑培训工作，通过这一工作，结识了很多编辑朋友，每次听老师讲课都受益匪浅，开了眼界，长了知识。我笑道：“这回你可要失望了，我讲不出什么东西来。”她也笑道：“您太客气了，我早就听说过您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到会场进行布置，然后隆重地请我上台，又热情地把我介绍一番，之后便坐到下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听讲，一直到完。

“任老师，您想喝什么酒！”她一脸兴奋。

“我酒量不行，不喝了吧。”我说。

“那可不行！咱们得好好喝一下，我陪您喝！”她的脸上透着坚决与真诚。

“啊，那我更不敢喝了，因为女同志只要说喝，那一般都是海量。”

“任老师，您可说错了，我根本就不会喝酒，不信，你问她。”她指着身边的女同事。

“是的，她从来不喝酒。”女同事认真地说。

“那你怎么．．．．．．”我望着她。

“这叫谢师酒啊！”她笑道。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就喝......就喝泸州老窖吧。”

“好的。”

八九个人围坐一圈。觥筹交错，举杯换盏，谈笑间，大家已是满脸通红。

“今天听任老师讲课，我真是受益匪浅。我觉得任老师不是在教我们如何做编辑，而是在教我们如何做人。”她说，“真应该让我爱人也来听听，他的性格和您挺像的。”

“哎，那你还不让他来，离得远吗？”我说。

“不远。”

“那快让他来好吗，我们见个面。”

“好的。”她拿起了手机。

不大会儿，他爱人来了。看面容，40多岁，看眼神，宛若孩童。我有些诧异，年龄与神态怎么会反差如此之大？

“不好意思，我的先生不求上进，到现在还是个讲师职称。”她笑道，“你们可要给他留面子啊。”

“惭愧惭愧！”她先生连声说。

“这还是北大的呢！”她看着他，笑道。

“有辱北大，有辱北大！”他也笑道。

“怎么回事？现在的职称不难混啊。好歹弄几篇论文几个项目就成了。”有人说。

“咳，有什么意思啊，都是假的。”他一脸的平静。

“虽说都是假的，可混上了，真有待遇啊！每个月好几百块钱呢！”有人说。

“何必呢，为五斗折腰，值吗？”他轻轻地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才是真正的北大人呢！”我不禁叹道。

她说：“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不被社会所接受的人，都是不被单位所接受的。我们不会弄虚作假，不会溜须拍马，不会随波逐流，我们是注定要被边缘化的。但是，我们活得很自然，很踏实。”

“但是，我们也不会去谴责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说，“我们只是尽力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过好每一天，让每天都像过生日似的。”

“今天就是他的生日！”她说。

“是吗？你咋不早说，我们会给他点生日蜡烛的。”我说，“来，咱们一块儿举杯！”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大家都站了起来。

......

“哎，”有人忽然说，“你们的孩子呢？把孩子也叫来吧，一起给他爸过生日！”

她笑道：“我们没有孩子。”

啊，大家愣了。

“我怀过一个孩子，B超是个男孩儿，两家老人都高兴地了不得。可他非得劝我把孩子做掉。”

“为什么？”

“你问他去。”她冲他一努嘴。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去。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这个社会风气太坏，我们没有把握让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不变坏，何必为社会带来一个坏孩子呢？”

她说，“这个社会太俗。尽管我们努力洁身自好，但还是被污染地不成样子了。我们怎么忍心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个注定会俗不可耐的生命呢？”

大家沉默了。

许久，我举起杯：“来，祝你，祝你们生日快乐！”

大家都站了起来：“来，祝你们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一起唱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中，夫妻俩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