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考察记（上）
本文作者：白桂林
原水利部部长、前国家政协副主席钱正英，曾于1993年7月和2003年7月两次来乌兰察布盟考察，原水利部部长杨振怀（1988年接任钱部长）也曾于2002年来乌盟考察。两位部长考察的内容基本上与水和生态环境有关。我有幸参加了这几次有意义的考察活动。
1993年夏，钱正英以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身份来乌盟考察，考察地点是四子王旗和达茂旗。主要考察内容是退耕还林草与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钱部长首先前往四子王旗，分管农业的副盟长是当地政府主要陪同者，所到之处主要看种草，其中以种沙打旺为主体，虽然时值干旱，但片片沙打旺葱绿茂盛，与周围枯萎的植物形成很大反差。
在四子王旗座谈会上，钱部长问全旗每年劳动积累工（义务工）有多少，四子王旗的部门领导汇报说有2000多万个工日，钱部长当即反驳说不可能，如果有2000万个工，按四子王旗的总人口推算劳力，那就说明每个劳力负担了三百个工日，这样农民全年不种地了？这一问把四子王旗部门负责人问了个大红脸，表功过头了。这一问等于批评了他们，夸大很容易出逻辑性错误。
钱部长一行接着去了达茂旗，在达茂旗一个很宽敞的会议室内开了一个小型坐谈会，会上时任乌盟副盟长徐荣（后任内蒙古水利厅常务副厅长）简要汇报了当时乌盟实施农牧业经济“进退还”战略情况。进就是建成人均一亩水浇地，退二亩坡耕地，还林还草。当时大力推广种植沙打旺，每到一处都要看长得绿油油且茂盛的沙打旺。在座谈会上，钱主席发表了自己的观点，首先肯定了进退还战略的正确性，但种什么草种什么树要因地制宜，种的草和树要适合干旱半干旱地区的特点，不宜盲目大面积种树，重点是封禁，只能在水土条件好的局部地区种。
钱部长对种沙打旺持不同看法，认为沙打旺是一种高耗水植物，长旺几年后就把地荒废了。她说沙打旺是高耗水植物，种这么多沙打旺把地下水耗完怎么办，在干旱半干旱地区一棵大的乔木就是一台微型抽水机，不宜大力推广，这些生态脆弱地区封禁休牧轮牧是主要的。
当地干部对钱部长提出的不易种沙打旺观点难以接受，但不敢反驳，个别人甚至认为官大说得全对。但几年后的实践证明钱部长说的是对的。沙打旺也就旺了三年，而且一年比一年差。过四五年因根系吸不上水全部自行枯亡，而且之后三年内种什么也不长。原来钱部长对此是有研究的，现在几乎看不到人们种沙打旺了。
沙打旺
会上谈起百灵庙抗日暴动和百灵庙战役，问达茂旗旗长这一历史情况，旗长说不清楚。钱部长说一个地方父母官应熟知当地历史。接着讲了百灵庙这一震惊中外的抗日事件，毛泽东著作也提到过多次。暴动发生在1936年2月21日，战役发生在1936年11月。作为一名水利专家对历史如此了解，在坐的当地官员无不钦佩。特别是对种沙打旺泼了凉水后的几年，全盟沙打旺几乎全部消失，再没人敢种了，实间证明了一切，钱部长不愧是两院院士。
2003年7月6日，钱正英同志率领中国工程院院士石玉林、水利部农水司长及水资源专家王浩（现为院士）等第二次来乌盟考察。自治区副主席雷额尔德尼陪同，乌盟盟委书记韩自然、副书记候世忠、副盟长谭瑜陪同，参与考察的还有时任自治区水利厅常务副厅长徐荣，盟水利局局长伊秀以及众多工作人员、记者，两级公安厅部门的同志。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考察阵容，在去四子王旗途中，每个大的交叉路口都有一名警察，考察车队过后，警察即走。考察一行包括旗陪同人员及司机有七八十人，其中钱部长一行15人，内蒙古自治区陪同人员16人，乌盟陪同16人。考察人员住在四子王旗宾馆，当天宾馆只接待考察人员，大门口和楼门口分别有两名站岗警察，安保工作很到位。午饭共八桌，考察路线和时间经过精心安排。车队经过乌兰花镇时禁止其它车辆通行，开道警车呼啸而过，老百姓站路旁观看，很少见的长龙式车队浩荡穿过街道。
上午主要看了四子王旗东八号乡的万亩柠条林（退耕地），当时钱老太太已八十岁高龄，穿着米黄色上衣，精神矍铄，言谈中思维敏捷，步伐稳健，更像是六十多岁的人。在东八号现场考察中，钱老突然向乡长问了当地人均土地有几亩，乡长一时答不上来，只好说我知道全乡的土地和人口，当说出这两个数后，钱部长脱口说出人均土地是多少，计算速度何等快啊！
下午去了四子王旗王府牧区饲草料节灌基地，一行人站在青贮玉米地旁的绿油油的天然草场上，七月的天空湛蓝，白云与绿地之间，一行人围绕着钱老观看牧草。这时，她突然发现草丛有几株高出一般草约60公分的开着粉色花的草，迎风摇曳，特别显眼，惹人喜爱。
益母草
钱老被这一景色吸引住了，盯着这几株鹤立鸡群的草，兴趣十足地问旁边陪同考察的四子王旗旗委书记云淮同志这是什么草，云淮答不上来，即转身找陪同考察的草原专家。这时我正好在一旁站着，走近这株开着略带粉色花的草，立即向钱老说是益母草，是一味中药，因我在十五六岁时在家乡的山丘间采过两百多种中草药，益母草是最普通的一种，所以以肯定的口气回答。钱正英脸上露出微笑说：“益母草好啊！”这时，草原专家到了，仔细看了这棵开花的草说，确实是益母草，但不是正宗的，是变异的，药效不如正宗的好。
钱老接着说：“益母草好啊，我给大家讲一个益母草的故事。我大学毕业后在黄河河务局工作时，有一次在山东测量，一位女同事结婚后一直没有小孩，很着急，当地农民让她把益母草熬汤喝，这位女同事头一年喝益母草，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我说益母草好啊。”听了这个小故事，我很有满足感，没想到小时候采药所认知的事物，时隔34年还用到一次，而且是在一位国家领导人、原水利部长（院士）面前。果然知识掌握得越多越好。
我当时拿着盟水利局局长伊秀（曾任四子王旗旗长）的照相机抢拍镜头，结果操作不了，多数没有照成，仅一张能用还很不理想（见下图）。而局长伊秀在与钱老对话时，找准时机提出与钱老合影，我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由于不熟练又紧张没有照完美，多亏办公室主任李强同志抢拍了一张，要不就遗憾大了。从图片中可看到，80岁的钱老，精神确实可佳。现在钱老已是98岁的老人了，仍健在。今年春节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还看望了老人家。
中间是云淮书记，左为伊秀局长，右为钱部长(作者摄)
钱正英在四子王旗考察时与伊秀合影（摄于2003年7月）
益母草当地农民俗称龙床草，一般为独杆苗，很少分叉，叶有刺，粉色花。生长在田边、路边和洼地。钱部长知识渊博，阅历丰富，考察时间虽短暂，但留给人们深刻印象。下午三点多，考察人员赴锡盟，第三天又返回乌盟，乌盟陪同人员又在化德与锡盟交界处迎接，在化德七号乡政府短暂停留后，直奔黄羊滩看生态建设。
黄羊滩是化德中部浅山丘陵区的一处生态治理项目，主要措施是封育结合，以封为主。工程措施与生物措施相结合，以植物措施为主，治理效果显著。现场绿草满坡，滩地草丛一尺多，坡上也有十多厘米，绿色中还点缀了不少白色、黄色花朵。钱部长看后很满意，肯定了这种治理模式，认为干旱地区恢复植被，主要靠封育，不宜大面积搞工程措施。陪同考察的自治区水利厅常务副厅长（正厅待遇）徐荣同志一直与我交流关于生态治理方面的看法，佩服钱部长80岁连续奔波于乌盟与锡盟大草原，精力胜过年轻人。在黄羊滩徐厅长与我单独合影留念。
右为徐荣厅长
徐厅长跟我很熟悉，我们早在70年代末在凉城县程家营乡就认识了，他是早期内蒙古农牧学院毕业的大学生。钱部长两次来乌盟，他均有陪同，第一次是以副盟长身份，第二次为副厅长。第二站去了化德白音特拉乡科技服务站考察。化德农业局长很有心机，听说是党和国家领导人考察，提前准备了一个用红绸布包的高级笔记本和高级钢笔，在现场汇报结束将要离开时，他迅速拿出笔记本让钱部长签字。老太太接过笔记本挥笔写下三个刚劲有力大字——钱正英，下面写了年月日。人们佩服这位局长的用心。
在化德考察结束后返回集宁盟宾馆吃午饭，是自助餐。盟委书记韩自然同志陪同，我发现钱部长自己称了一小碗莜面鱼鱼炒土豆条，快要吃完时，韩书记主动要给选择饭菜，钱部长说我自己来吧，我观察到老太太又去称了一小碗莜面鱼鱼炒土豆条，别的高级菜基本没吃，只吃了当地特色饭菜。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作者1955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广益隆镇偏关卜子行政村，乌兰察布市水利局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