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宝栋:浅议耍板
按京剧的音律,二黄是板起板落,西皮是眼起板落。起唱二黄与西皮不同。然而,句末的字,都是落在“板”上,甚至最末的音也一定落在“板”上。“板”是强音,是节奏的敏感区,是音乐节奏的通例。中、外一律。但是在京剧唱腔中有时也会打破常规,将句末的字或音一字落在眼上,产生一种别具一格的艺术效果。这叫做“耍板”。“耍板”是要有比较深厚的唱功基础,才能收效。否则,就是唱错。称为“没有板”。我知道通常有三处“耍板”:(可能不止)。《失街亭》中“两国交锋龙虎斗”的“龙虎斗”三字。若按常规“龙”字一拍,“虎”字一拍,那么“斗”字就落在“板”上了。怎样唱,四平八稳。谈不上错误。但是没有特色。但是从谭鑫培、余叔岩起就将“龙”“虎”二字合唱在一拍之中,正好在“板”上,那么,最后一字“斗”就落在眼上了。加上一个小腔最后的音落在“板”上。句式仍是完美的。但是效果却俏皮、生动。按理,诸葛亮唱此段时,是对马谡郑重嘱咐时的唱,不适宜卖弄俏皮,我以为将“龙虎斗”三字,连在一起一气呵成也是有一种形势的紧迫感。不同平常所说的“龙虎斗”。包含着这次出征与平时的出征不同,需要慎重的潜台词。但是马谡没有引起警觉。所以我觉得他这个“耍板”是用得巧妙而生动的。
第二个例子是“洪羊洞”中杨延昭的唱中“身不爽不由我瞌睡朦胧”最后的“胧”字上。在“朦字上耍了一个小腔,而使“胧”字落在“眼”上。听起来非常维宛巧妙。它不仅是旋律优美,不落常套。用在一个有恙在身,将朦胧入睡的人身上,恰到好处。因为这时的状态人的思维有些错乱也是可能的。但是却产生了某种艺术效果。第三个例子是《搜孤救孤》中的“娘子…”段中“来年必定降麒麟”。最后“麒麟”二字。如果此二字各占一拍,那就同 一般的二黄原板毫无差别。但是在余叔岩的唱片中,将“麒麟”二字唱在一拍之中。这样其结束的尾音就落在了眼上了。因为这时余叔岩的唱片,后人谁也不会去改动。余叔岩这种唱法究竟为什么?他在教徒弟的时候,也没有一人提过。(也许对他的某个学生讲过,但是没有传出来)。我个人分析,此唱段原来是与其妻商量关于献出自己的亲生儿子的事。是夫妻双方对话,矛盾还没有激化,没有什么必要在此耍腔。而且这个变动并不明显,不仔细听,几乎没有觉察。是余叔岩灌唱片时的疏忽?也不可能。因为余叔岩从来对唱腔非常严谨,这是公认的。况且在灌唱片后,一定有试听的过程,发现问题,马上就可以纠正。不可能让它流传于社会的。既没有此必要,也没有此可能。究竟为什么?我反复思考,是如此设想:是否有可能是“让板”。
因为此时程婴提出的建议是牺牲他们的亲生儿子,这种方案,程妻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当程婴提起此想法,程妻一定非常敏感,她就抢白。意思是“你得了吧!…”所以在程婴唱完“来年必定降麒麟”之后,不等过门,就开口唱:“官人…”。程婴唱末句落音在“眼”上,问题不是很明显,但是旦角开口就必须在“板”上(二黄原板的特点)所以我以为余叔岩这是“让板”而不是“耍板”。因为他录的此段唱,是个人的。其中没有录旦行的唱腔,只能空出一段过门。(这是录唱片的惯例)所以在重复过门后,他开唱:“千言万语她不听…”。如果我这种猜想是合理的话,那“搜孤救孤”此唱法,程妻的接唱就不应该有【过门】了。但是现在的此段,程妻都是在【过门】之后开口的。就没有抢白的那种感觉了。而且前面的“让板”,也没有必要了。试问余叔岩当年在此赶唱半拍,把余腔落在眼上,有什么必要呢?不像前面两段“耍板”还有一种别样的曲调美出现。而此段连这点意思都没有。我觉得现在演这段戏,不妨让程妻不用【过门】接唱后段,效果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