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随笔】“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
“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
文/金陵
一大早醒来，摸起手机给阿敏电话：“起来锻炼去。”
阿敏在那端睡意惺忪，我这边催促：“快点快点，我过去找你。”
下了楼，出了楼道，却看到地面上落了碎碎的雨，天色被云层遮挡得低迷沉闷。这样的天气，只怕每天早上进行晨练的奇石公园健身队很难出来锻炼了。
既然起了床，清晨的空气浸润着微雨的轻凉，树叶在初来的秋色中转成淡淡的黄，鸟在树丛里鸣叫，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的呼吸，便义无反顾的踩进小雨里，拖阿敏一起享受秋雨的滋润。
用阿敏的话，我总是喜欢带她“浪张”。这样的俗语倘若别人用在我身上，我定会怒不可遏。但阿敏每每这样嘲弄我，我总会和她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有首东北小调：“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青纱帐……”
这个“浪”字在平时的口语中多含贬义，有勾引，放荡之意，是对一个女性极大的否定和讽刺。在这首歌里却体现为泼辣狂放坦率 。把东北姑娘美丽率真，风情万种的模样描画得淋漓尽致。女人温婉时如水，激越时会如波浪澎湃。作为女人，性格里其实要有些狂放不羁，就像回归着母系氏族的那种大气和飞扬，热爱天地自然，热爱生活，热爱亲友伙伴，更多时候，还要有孩子的天真和烂漫，从一草一花中，在一颦一笑间，发现美好，享受着美好。
平日里的自己总是沉默着，肃然着。然而每每面对阿敏，很难装出认真持重的样子，互相嬉笑着，打闹着，仿佛回归了孩童时代。
我并不曾把阿敏往青纱帐里带过，南关外环新修建的虞美人大桥横跨汴河，气势如虹。在夜色里或月光下，水波粼粼，让人有无限的遐想。而长长的河堤，两岸的绿树矮灌，顺堤而流的河床，会让人沉迷陶醉。
月圆夜，锻炼结束，会拽着阿敏一起到大桥附近漫步。也曾在暴雨之夜，和阿敏撑着一把伞，被狂风裹挟得踉跄着，两个人挽在一起顶着风雨朝向大桥。雨水淋湿了头发和身体，伞盖被反卷过去，两人踩在水里，笑着，追逐着，深黑的夜幕下，除了箭簇般密集的雨点陪伴着我们，没有人看得到两个傻女人的疯狂。
也有时，我在晚宴应酬之后有了薄薄的的醉意，拒绝所有朋友的护送，掏出手机给阿敏，让她来迎半醉不醉的自己。阿敏便一路寻来，自己对她张开双臂，趔趄着脚步，迷离着醉眼，做出一副感动欲泪的模样。阿敏便哈哈的笑起来，要把我狼狈的样子拍进手机里，我便追着赶着让她删除。夜色渐渐深了，霓虹灯光一串一串掠过身边，我们在大街小巷中慢慢的穿梭，慢慢的溜达，我的脚步深一下浅一下，阿敏也跟着我快一脚慢一脚，把夜色踩得零碎不堪。
和阿敏在一起，总是笑声不断。她的思维简单明朗，性格也如清水般可以一视到底。你无需掩藏，无需矫饰，因为她是一束光，她可以让你所有的矫情无处躲藏。
因为阿敏，我不知不觉的改变。阿敏因为我，不知不觉的更为可爱。
生命中并非只有亲情和爱情更深入骨髓。有种友情介于亲情和爱情之间，比爱情舒展，比亲情随意。 不需要时刻放在心上，但在想起时，只是一声召唤，立刻陪你风里雨里。
在这个世界，能陪你一起泪一起笑一起歌一起舞的，大概并没有多少。阿敏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常常闯开阿敏的房门，把睡意朦胧的她揪起来一起去锻炼。或者她一个信息，抱着手机昏天黑地的聊上很长时间。再有时，跑到水边或野地，摆着造型，搔首弄姿，做出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
倘若遇到不开心的事，两个人把着杯子，竟能喝个一醉方休，我得把衣襟去兜她鼻一把泪一把的分泌物，惹得我不住的嫌怨和埋汰。她便反涕为笑，把烦心事抛到云霄之外。
阿敏好舞，而我喜文。在人堆，我常常是躲在角落里离人群最远的那个。阿敏却永远是众人的中心，仿佛一簇火焰，所有的人尽皆被她的光亮吸引。虽然嘴巴有点大，个头有点小，笑起来却如盛开的芙蓉，喜气盈盈，令人醺然而醉。
如果说，我曾经是被阿敏最初的娇媚和美丽吸引着热爱上舞蹈和锻炼，大概谁都会感觉不可思议。
几年前，我的身体糟糕到整日如西施般，不是捧心就是捧着胃，再不然就紧捂着肚子。整日愁眉紧锁，面容不展，仿佛扛了千斤的重担，整个人萎缩的没有一点色彩。以为身体再也无法复原，精神状态也闷在灰暗之中走不出来。
路过广场上跳舞的队伍，只是擦身而过，广场舞在那时意味着大妈舞，是老年人和中年大妈干的事。
然后在人数最为庞大的广场舞队伍中，看到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在前面领舞，动作柔韧有力，极富美感和青春气息。她独具韵味的动作在众多的舞蹈者中脱颖而出，令人心津摇荡，过目难忘。
那时的阿敏头发悬垂耳下，舞动时秀发随着节律飞扬，光洁的脖子系着鲜艳的丝巾，脸色皎洁得如同天上的满月，神情里的自信和骄傲却又让她如同一只白天鹅，在众人里灿灿生辉。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悄悄的跟随在她的身后，生硬的模仿她的舞姿，偷偷心醉她的风情，默默把她当作偶像揣在心底。
直到有一天，她径直走向我，眼神真挚的邀请我参加舞蹈比赛。哈，对我来说，登台演出真是天方夜谭。臃肿的体型，僵硬的动作，沉闷的性格……真不知道阿敏是没有眼光，还是智障，居然挑选我进舞队参赛。那时我刚刚学习舞蹈，肢体僵硬，舞姿惨不忍睹，没有人看好我，我自己也不看好自己。肢体的不协调和动作的不合拍让自己一次次失去自信，阿敏在几百人之中会挑上我，是否对我情有独钟，还是如我一样暗地里早已萌生情意？在我们熟稔之后，我对她这般表达，她哈哈大笑之后嗤之以鼻：“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我不擅长交往，无论对谁心向往之，神追随之，永远只会远远的眺望和欣赏，从来没有勇气走近一步，对她主动的道声：“你好啊。”
阿敏既然抛来了橄榄枝，我就承担个自作多情的名声吧。绝不能辜负阿敏的信任和期望。排练时我专心学习，休息时远远躲在一边揣摩技巧。阿敏依然在众人中心，但可以看到她在自己的不远处，偶尔也会对我抛来灿烂明媚的笑容，我回之以礼貌且有距离的微笑。做人要“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阿敏识不识得我这块琼瑶可全看命运的造化了。
几次比赛之后，和阿敏越来越熟悉，但依然彼此客气着，距离着。
自此，与阿敏的友情徐徐的拉开。只是徐徐的拉开。
阿敏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舞蹈训练，但她对舞蹈天然的灵性和悟性却是很多人难能企及的。舞蹈中的阿敏自信优美，灵动如蛇，傲然如鹤，妖娆如狐媚。自内而外的散发着节拍的韵律，所有的细胞和肌肉为舞蹈而打开。
在日常的生活中，她亦多姿多彩。这体现在她的穿着上，年轻的，艳丽的，款式新潮的衣服是她的最爱，她可以把冬天穿出夏天的热烈，把春天穿出新生季节的多姿和妩媚。她宛若一只色彩斑斓的孔雀，总能招展开她最绚烂的羽毛。
我像一个贪婪好色的男人，跟随着她的后面，沉迷在舞蹈和音乐之中，渐渐忘记身体的病痛和精神里的种种重负。
当阿敏对我渐渐也产生着好感和信赖时，我们如同姐妹般的亲密无间。
阿敏常常嘲笑我的土，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对我施加影响，帮我挑选衣服，修饰头型，结交朋友……
第一次满脸擦了粉抹了胭脂和口红上台去表演。阿敏对我瞪大了眼睛：“老谢，你的五官可真漂亮呢。”
从来不知道可以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我对自己的容貌和体型向来没有任何资本上的自信。和阿敏结识之前，人未老，心先衰。所以进入舞队的自己总被她们唤为“老谢。”那个时光流年里的女子真的在沉默忧伤中走进衰老之中吗？
在这个世界上，好的朋友和生活方式其实是命运厚重的馈赠。
生活之中，有多少人盲目的生活，随波逐流，或者干脆在岁月的流逝中放弃了自己。
走在路上，多少人大腹便便，赘肉层叠？多少人双目无神，面目枯涩，脑袋里或满是膏脂，或空空如也。
谁会一直努力的和生活抗争，和岁月较量，和生活奔跑，把自己活得越来越精彩纷呈？
在这样的清晨微雨中，阿敏和我一路从小区直到几公里之外的汴河岸边，撑着伞，随身小音响播放着铿锵有力的健身乐曲，张开双臂，朝向天空，把身体肆意尽情的舒展。
阿敏在身后抓拍我的背影，阿敏口中赞叹：‘老谢，你的背影像个姑娘。’
就在几年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现在这样的状态，这样阳光的健康的身体和心态。
虽然有雨，阿敏却是一束阳光，和这样阳光般的朋友在一起，再阴霾的内心也会灿烂明媚吧。
所以，一路走，一起走，以最妖娆的姿态妩媚这个本该凋谢的秋天……
谢金陵，经商，曾在《福建文学》《厦门文学》《辽河》《荷塘月》发表小说散文若干，灵璧家园网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