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南关菜市场的腊梅传说（中）
文/张晓群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四
第二天上午，赵忠就带着礼物去腊梅家。腊梅早早的就在村头等他。看得出赵忠特紧张，但他必须面对，男人就要敢作敢当。希望他们的婚姻能得到自己家人的认可和祝福。
赵忠期待腊梅的爸妈能同意把女儿嫁给他。这次去哪怕被一顿暴打，他也心甘情愿。
腊梅鼓励他，不用害怕，我爸又没长三头六臂，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你只管实话实说就行了。
赵忠来到腊梅家，家人都在，大哥说，爸在房间等你。
赵忠不敢多想，是福是祸，随它去吧！他来到房间，看到腊梅的爸爸一脸严肃，一下手脚不知往哪放好了，他强打精神，叔，我来了。
腊梅爸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吧！他问赵忠回答，腊梅爸工作多年阅人无数，通过谈话，他感觉赵忠是个诚实有骨气能担当的男人，只是家中条件差，女儿跟着他要吃苦，可女儿愿意。其次，就是岁数大，女儿也不嫌弃。该说的都说了，可腊梅要跟赵忠的决心雷打不动，爸妈也一筹莫展。这就是闺女的命吧，孩子大了就随她吧。爸妈决定留赵忠在家吃午饭，他如释重负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他紧紧握住腊梅的手，高兴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走时，大哥送他出门，并警告他，你一定要对我妹妹好，否则我绝不饶你！
大哥，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对她好！
过了年，通过两家人协商，二月初八就热热闹闹地把他们的婚事办了。三个月后腊梅怀孕了，家人知道都很开心。可就在这时，厂子里开始裁人了，腊梅和赵忠都是农村户口，通知下来，两个人都被裁掉了。
突然丢了工作，对他们确实是个沉重打击，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很茫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下迷失了方向。从今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赵忠和腊梅在房间收拾东西，谁也不说话，空气像被凝固了一样让人窒息。平时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赵忠，此刻判若两人，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赵忠一下转身抱住腊梅，流泪了。老婆，对不起，你要跟我回家受苦了。腊梅反而很平静，没关系啦，只要和你在一起，到哪都是一样过日子。
老婆，你真好，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腊梅笑了，少贫嘴了，赶快收拾东西回家了。我们要从头开始，想想下一步路该怎么走？当天下午他们就坐车回家了。因为腊梅有孕在身，一到家，婆婆怕她累着就让她去房间休息。腊梅走进新房感到特别温暖，这才是我真正的家。公公厚道，婆婆善良，虽然他们相处不久，但公婆对腊梅像亲闺女一样关心疼爱。腊梅孕期反应大吃不下饭，婆婆想方设法给她做好吃的，腊梅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告诉自己，等公婆老了一定好好孝敬他们。
回到家后，赵忠经常到街上走走看看，有时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聊聊当下的生意行情。想想做什么生意合适？通过这些天观察，他发现街东头的一家榨油坊逢集时生意很好。朋友告诉他，街上只有他一家油坊，好多人都把自家种的大豆、油菜拿来榨油，经济又实惠，而且炸出的油炒菜特别香。只是电供用不上，都要晚上工作，一般人的身体都吃不消。我身体好，只要能挣钱，再苦再累也不怕。要抓住这个商机，他一心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赵忠回到家，把想法告诉腊梅，腊梅认为这生意可以做，因为街上只有一家榨油坊是在街东头，他们家在街西路边，而且门口有地方大，盖个简易房就行了。他们把想法告诉父母，得到一致赞同。
说干就干！万事开头难，想开榨油坊，首先要学会简单的机器操作。刚巧一个熟人告诉赵忠，街北头有个榨油坊开业没半年就关门了。那人叫王鹏，打算卖榨油机，你可以先去看看也算新机器，买二手的便宜。听到这个消息，赵忠庆幸自己的运气真好。他和腊梅一起找到王鹏说明来意，一个要卖一个想买，都是爽快人，三言两语买卖就谈成了。王鹏答应等赵忠把机器安装好，亲自上门教他操作维修技术。赵忠有了底气，当时就把机器拉回家。他开始找人盖房子，接线路，装机器，找来两个亲戚做帮工，又买了些大豆和菜籽做原料，五天时间准备工作就做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晚，赵忠请王鹏到家中吃饭，饭后王鹏教他们操作方法：先把电机打开，把需要榨的材料倒进漏斗，进入搅笼，然后加压，让原料进入圆排，再进入炸笼就可以出油了。后又教他们故障维修的技术。赵忠头脑灵活，一看就会。
开业之前，为了引人注目，赵忠决定做个招牌。他曾学过木工，做个牌子在他手里是小菜一碟。家里有几块长条木板，用钉子钉在一起，用尺子量好长宽，把木板锯齐刨平，刷上红油漆，漆干后，他拿来墨汁和毛笔写上广源榨油坊，这是赵忠和腊梅商量起的名字，预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腊梅夸赵忠字写的漂亮。
没看出来吧，你男人可是练过几天书法了。赵忠洋洋得意。
瞧你那小样，夸你一句就飘飘然了。能得到老婆大人的赏识，是我的荣幸。好吧，明天就等着你大显身手了。
第二天逢集，早上起来赵忠就把门牌挂上了，又放了盘鞭炮，这就算开业大吉了。不多会，住在他们一片的邻居陆续拿来大豆和油菜，赵忠和腊梅笑脸相迎，感谢他们过来捧场架势。腊梅把他们拿来的东西称斤记数，并告诉他们开业前三天不收加工费，让他们转告亲友帮做个宣传。
五
当时是八十年代初期，电力设备不完善，小乡镇供电量有限，个体作坊想用动力电达不到需求，只能逢集时白天电可以使用，其余的都是晚上六点到早上六点才能共用。刚开始生意不好，晚上熬不了多长时间，后来生意慢慢好转，来榨油的人越来越多，赵忠带着两个工人就要通宵的工作。虽然工作辛苦，但他心里甜甜的，他可以挣钱养家了。赵忠干劲十足，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腊梅怀孕身子一天天笨重，油坊的重活不能做，她每天在家刷刷洗洗也不闲着。
来年春暖花开，腊梅给赵忠生个可爱的女儿。谢谢你老婆！赵忠抱着孩子深情的看着腊梅，心里满满的幸福。
公婆见到小孙女乐得合不拢嘴。宝贝，爷爷奶奶可把你给盼来啦。腊梅做完月子就开始忙碌了，白天带孩子抽空做家务，晚上还要去油坊打扫收拾。以前人人都羡慕的大辫子，她一下感觉是个累赘。她没和赵忠商量，自己就去理发店把辫子剪了。
赵忠回家，手捧辫子心疼不已。
瞧你那傻样，我剪短发不好看吗？你现在太累了，我想帮你多做点事。辫子太长真的没时间梳洗，剪掉也省事利索。
我老婆人长的漂亮，剪什么样的发型都好看，可是你留了这么多年剪掉太可惜了。腊梅的体贴使赵忠感到很愧疚。只有努力挣钱，才能对得起心爱的老婆。
赵忠把油坊扩大经营，他改用螺旋型榨油机，既能炸大豆菜籽又能炸花生芝麻。给客户加工豆饼麻饼和植物蛋白原料，又卖菜油豆油。开始他们家只卖豆油和菜油，后来街上几家炸油条的，想买棉籽油。腊梅和赵忠就开车去一百里外的轧花厂去批发棉籽油，长期共用他们使用。
赵忠他们一般都是夜间工作，等孩子睡着了，腊梅经常去替换他们，让他们能多休息一会儿。赵忠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当他看到可爱的女儿就有了精神，有时忙里抽闲得空时抱着女儿转上几圈，孩子的笑声给他增添了动力和希望。
三年后，腊梅又给赵忠生了个儿子，儿女双全，他们更加干劲十足，为了给孩子创造好的生活，他们不怕苦不怕累，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公婆一边看摊子一边带孙子，每天乐呵呵的。逢人就夸，儿子给他们娶了个贤惠能干的好媳妇。
油坊的生意赵忠和腊梅一做就是五年。累点不怕，实在太熬人，白天这事那事睡不好，晚上又要熬夜工作，由于长期睡眠不足，他们上火牙痛，口腔溃疡，嘴角起泡是常有的事。每天和油打交道，大人孩子衣服上都是油乎乎脏兮兮的。通过这几年辛苦打拼，他们手上有了点积蓄。腊梅考虑他们长期熬会把身体累垮的。听说粮食生意不错，腊梅建议，我们改行做粮食生意吧！赵忠一脸疲倦，老婆，听你的。
他们没卖掉榨油机，买了台三轮车，一台磅秤，口袋和包绳。把孩子交给公婆照看，从此赵忠开着三轮车带着腊梅四处收粮食，什么小麦，大豆，玉米，芝麻，绿豆，只要价格合适的都收，然后到收购点卖掉。他们在外风吹日晒虽然很辛苦，但作息时间起码有规律。转眼两个孩子接连上学，家中用的钱的地方也多了。为了多收些粮食，天不亮他们就出发了，跑的路更远了。一般卖完粮食回家都要一点多才能吃午饭。他们长期出外收粮食，每天都要看天气预报，但也难免天气会有变幻。一个夏天，他们收了一车小麦回家，大好的太阳突然下起了暴雨，他们忙拿出备好的雨布把粮食盖上继续往前走。不想，在小路转弯时，车后轮一下打滑，连人带车都翻到了沟里。因为车速很慢，车厢是侧翻的，他们爬起来发现各自都没有事，身上只是擦破了点皮，而且沟里也没有水。
在庆幸有惊无险的同时，腊梅却哭了，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此时就想哭。雨停了，她的眼泪却流个不止。
赵忠用笨拙的手给她擦泪，别哭了，老婆，你先到路边坐一会，我得想法把车子推上来。
腊梅平息下心情，我们俩怎么推的动呀？要找人帮助才行。
噢，你坐一下，我先把粮食搬到路边再说。赵忠把二十多袋粮食都搬到路边，仍没有人路过。腊梅心急如火左顾右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呀？
赵忠拿出饼干，别急，我们吃点东西等吧。
还真有点饿了。
赵忠又拿来水给她喝，吃慢点别噎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腊梅看到远远从北边有人影过来。有人来啦！救星来啦！腊梅惊喜的像个孩子。果然，三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向这边驶来。在三个好心人的帮助下，他们合力把车子推到路上，又齐动手把粮食上了车上才离去。赵中和腊梅感激不尽，连声致谢。他们却说，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腊梅喃喃地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快上车了，老婆，我们离家还有三十多里路呢。
他们到了收购点，顺利地把粮食卖了，回到家已三点多了。让腊梅心慰的是婆婆总是把饭菜给他们留在锅里。孩子在家有他们照看，无论她和赵忠回来早晚心中都没有牵挂。家有公婆真好。他们没有多少本钱，只能做点小生意，但维持家庭生活开销绰绰有余。
为了生活，他们不停的奔波忙碌，看着儿女聪明活泼的健康成长，再辛苦也值得。
六
一天他们卖完粮食回家，腊梅发现婆婆躺在床上还发着高烧。婆婆病了，腊梅要在家照顾婆婆和孩子。赵忠只能一个人下乡收购，收入明显减少。半个月过去了，婆婆打针吃药仍不见好转。她和赵正带婆婆去外地大医院拍片检查，最后确诊婆婆是胃癌晚期。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腊梅人流着眼泪，医生会不会弄错呀？
赵忠蹲在墙边双手包头痛哭无声。
腊梅提醒赵忠，你在妈面前不能这样，要瞒着她不能把病情说出来。
婆婆生病期间，哥哥姐姐常来看望，可吃喝刷洗都要靠赵忠和腊梅。腊梅知道婆婆一辈子不容易，虽然没有给他们创造什么好条件，但为儿孙也算尽心尽力。她精心照顾婆婆，脏呀累呀毫无怨言，她认为这是做媳妇应尽的义务。一年后，婆婆带着不舍离开了他们。婆婆生前和公公感情很好，夫妻俩多年都在一起看摊，几乎形影不离。婆婆去世，对公公打击很大。公公有多年的哮喘，一直用药物维持，都是婆婆提醒他吃药。后来腊梅把水端到他面前，他也不吃药，哮喘明显加重，饭量也减少了。不久公公也病倒了，不到一年也去世了。
三年时间里，公婆相续去世，他们多年的积蓄也被花得所剩无几。日子还要往前过，赵忠和腊梅继续做粮食生意。腊梅每天要早起把饭菜烧好，等孩子们吃好上学，他们才能出门收粮食。她一般饭菜做的都多，告诉孩子中午放学回家，饿了可以把锅里饭热着吃。有时她放些零钱在桌上，让孩子回家自己买着吃。腊梅越来越感觉生活的压力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有时感到全身像散了架，没有力气。
她突然想家了，想爸妈了。一直忙，真的好长时间没回娘家了。腊梅每次回娘家都说，好！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对赵忠说，想回家看看。好，陪着妈多过两天。腊梅用力的骑着自行车往家里奔，来到家，妈和爷爷在家，爸去单位了。到家腊梅极力表现高兴，仍掩饰不住内心的疲惫。妈说她又瘦了。唉，还不是这些年她家里这事那事把孩子给累的。爷爷感到无奈。
一向坚强的腊梅，这时眼泪却不争气的留了下来。爷爷，自从我和赵忠结婚，这些年我吃苦受累，可日子一直过得捉襟见肘不如人意，是不是我和他命中相克？还是这辈子我命不好注定受穷？
80岁的爷爷心疼地看着腊梅，用手理了理羊角胡，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常言道，什么命如钉钉，胡思乱想不中用。今生谁和谁是一对？在你们没出生之前，上神就用红丝带绿丝带把你们拴在一起了。你们俩能走在一起是上天安排的好姻缘，不会相克的。孩子，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磕磕绊绊都是难免的。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伤心的事。瞧，我孙女长得大鼻大眼漂漂亮亮，一看就是好命人。等孩子大了，你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爷爷的话把腊梅逗笑了，真的，爷爷我可要托你吉言啦。
爷爷拍拍腊梅的肩膀，你们现在的日子好比处在爬坡的路上步步艰辛，这是暂时的。只要两人一心，黄土都能变成金。不要攀比，过自己的日子。家人健康平安才是福。
你爷爷说的有道理，你和赵忠是白手起家，就像小鸡一样吃一爪挠一爪。日子刚想好点，又接连给你公婆办了两个大事。现在又要供两个孩子吃穿上学，确实累。赵忠没什么大本事，他踏实能吃苦，对你又知冷知热，两个孩子聪明懂事，日子慢慢就好过了。妈也跟着劝慰。
（腊梅和赵忠能挺过这一关吗？预知后事，请看下一节）
蓝天白云，本名张晓群，灵璧某单位退休职工，灵璧家园网优秀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