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又到一年惊蛰时/史晓瞢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惊蛰一到,季节又到了一个小小的转折点,天地万物一切都热闹爽朗起来;尤其是农民,自惊蛰之日起就没有几天清闲的日子了。

从远古到今朝,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赶往春天的路上前行,他们走过烂漫的花丛,走过淙淙的溪水,也走过许多甜蜜或苦涩的时光。也许,这一场春雨已不再是当年的春雨,劳作的姿态也不再是旧时的模样。惊蛰,这个令万物苏醒和吟唱的节气,它依然穿越似水的流年,将希望挂在柳叶青青的枝头,将芳菲洒满春意盎然的人间。

惊蛰不拒牛。这一天下午,农民赶着牛到解冻的地块象征性地耕一会地,叫“出牛”。“出牛”时,要在牛角和牛鞭上挽上红布条,以求吉利。此时气温相对还比较低,但一些向阳的地里已经解冻,豌豆、黑豆等农作物则可以播种了。大块耕地需要牛耕种。那些小快土地,特别是一些坡坬地,还得完全靠人工掏钵点种。记得四五岁的时候,惊蛰时节跟着大人上山点种黑豆,大人在前面用镢头掏土钵,小孩跟在后面往土钵里点黑豆籽。当时天气也不怎暖,掏开的土钵里十分寒冷。为了行动方便,点种速度快一些,大人不穿鞋,也不让小孩穿。刚开始,脚丫子踩在土钵里冰得十分难受,简直就要往下掉一样。一会儿,脚丫子就冻麻木了。 

还记得那时候,每逢春雷如战鼓般敲响的时候,父亲总是蹲在柴房里收拾农具。把锄头和犁尖用小瓦片打磨得雪亮,将墙壁上的镰刀取下拂拭去一冬的灰尘。忙碌完后,就从抽屉里取出几天前擦拭干净的牛铃,走到牛栏给那头跟随他多年的老黄牛换上,嘴里念念有词:“老伙计,一冬憋坏吧?”春雨初霁时分,四周还弥漫着湿漉漉的雨雾,又轻又柔,似一缕青色的纱梦。父亲一手扶肩上的锄头,一手拉着老黄牛向田里走去。一切都恍如一种神圣的仪式。

我曾诧异于父亲的举动,他从上衣兜里掏出“烟锅子”,装上“旱烟”后划着火柴点上,深吸一口道:“惊蛰了,地气活了,虫子都要出来蹦跶了,人怎能懒散哩?”语毕,走到牛栏用刷子为老黄牛梳弄毛发,留下我一人在那里出神。 

母亲对惊蛰雷,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她认为,春天第一声雷,有着神奇的力量。那时田野的地头田埂,长着绿发一样的小蒜,肥白的根,在泥土里到处游弋。雨水之后,小蒜率先冒了尖儿。不过十天,便婷婷如碧,嫩得一捋就喷辣汁儿。它们齐整又聚堆儿,是我们喜欢薅的一种猪草。薅满一篮子,就可以跑着玩儿。捂了一冬厚袄、厚棉裤的孩子伢儿,乍换春装一身轻,谁不想撒个欢儿呢?等把小蒜弄回来,母亲却说,小蒜这东西,没响雷不能吃,猪也不给它吃,会中毒。我说,咱不是吃过小蒜玉米饼子吗?多好吃哎!母亲说,还没经过雷震,吃了会烂肠子。惊蛰雷响过,褪野毒哩。呵!难不成雷声也是一味药,可以涤荡邪性,漂白良知吗?

看我闷闷不乐,母亲说:那我们一起炒惊蛰吧。

炒惊蛰就是炒豆子,一般炒玉米或者黄豆。虽说是炒,可大有讲究。炒玉米粒要用面面土炒,炒黄豆要用糖水炒,这样炒出来的玉米粒脆口不焦煳,黄豆干脆香甜,可谓是各有滋味。为了准备炒豆子,我兴高采烈拿着布袋去拾面面土。所谓的面面土,是我们那里的一种细细如面的黄土,其性绵软,就像流沙一样,不粘物品。这种土只有北沟里的小山塄下有。拾回来的面面土,用筛子筛去杂质,下面的细土备用。

铁锅烧热,筛好的面面土倒进去。随着大铲挥动,锅里的斑斑土很快由猩红色变成褐紫色,并散发出一股焦熟的味道。然后,把经过挑选饱满的玉米粒倒进锅里,不停搅动。锅底的火,不温不火,柔性十足。锅中的铲,在母亲的手中马不停蹄地来回翻炒。锅里的玉米粒在面面土的温热中,就如秋天成熟的大豆,随着砰砰声开始爆花,又如放鞭炮劈啪不绝。这种炒制的过程,就像虫子在锅中受热煎熬时的蹦跳之声,可谓是寓意十足。不一会,便开满一锅花。然后,将炒好的玉米花到进铁筛中,筛去面面土,便留下一粒粒白花花的玉米花,甚是好看。吃起来,更是格外脆响,完全没有土味。

炒黄豆和炒玉米粒大相径庭。干锅加热,倒进金灿灿的黄豆,慢火炒制。火最好用麦秸火,绵长而柔软,黄豆粒在滚热的铁锅中不停跳跃,发出爆响,豆皮便炸出一个个裂纹,自然成形,又似琵琶半遮面的好看。待要成熟时,洒入一点点糖精水,便成一锅香甜的炒豆子。

一雷惊蛰始,春风几日闲。如今百草萌发、枝着芽苞;地下蛰虫始鸣、空中大雁北返……岁月流年,唯有儿时的种种情景历历在目,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作 者 简 介

史晓瞢,原名席花妮,三门峡作协成员。一名普通的语文教师,也是文学爱好者。业余从事文学创作,有多篇稿件被《三门峡日报》《金城灵宝》采用,数篇作品见于当地教育杂志及网络平台。文学作品《难忘儿时年味浓》获得新媒体行参菩提“春节的味道”征文银奖,《空堂独相忆》获得新媒体行参菩提“清明思恩”征文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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