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散文】再忆资教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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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杜中（湖北利川）

我最近拜读吉方君老师长篇小说《资教生》，几次潸然泪下，心绪难平……

“城区的月亮，山乡的太阳。”省派资教生的到来，为贫困山区学校带来了久违的歌声和欢笑，也让近乎崩溃的山乡教育燃起了希望。这是吉方君老师在书中对资教老师的评价。看到故事的主人翁苏雪琴艰苦历程，最终成了当地明星教师。结合自己的资教经历，唏嘘不已！

2009年8月大学毕业，我怀揣教育梦想，参加了“湖北省农村资助行动计划”，选择到利川大山深处，当一名普通的资教教师。

利川市，隶属于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位于中国湖北省西南部，长江清江上游，邻接重庆市，临近长江。北部为利中盆地，清江自西向东横贯利中盆地，平川大坝与山地丘陵镶嵌两岸。因为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为有利之川，故名“利川”。我资教的学校黄土小学地处利川市最西部，海拔1700米左右，由于山势险要，到哪儿都是万水千山。

第一次到黄土小学已是斜阳西下，“巴掌大”的校园依山而建，校园被一条马路割成两部分，校门上残存的校名“黄土小学”四个字被风霜侵蚀已泛白，校园的四周寥寥几户人家，就连街上也是零零落落的几处小店，稀稀疏疏的行人尽显落后与萧败。

上讲台前，满是期待，期许着“三尺讲台满诗意，一壶美酒慰风尘”。第一次步入教室，望着黑压压的一片学生“眼前有景道不出”，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老师。课堂上“茶壶里煮汤圆”的窘境让我焦头烂额，课外调皮佬让我骑虎难下，一度上课成了我的噩梦。我逐渐意识到自己专业知识和教学艺术的不足，我经常去听老教师的课，有空就观看名师教学实录，逐渐的我掌握了一些教学艺术。渐渐地我明白了“教育是一门艺术”。通过不断的实践得到了提升，慢慢地与孩子们一起共读共学共同创造，我才一次次获得为师的尊严！找到了教育的乐趣。

最尴尬的一次莫过于一次科学课上，当讲到植物具有“背地生长”时，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只有向钱（化名）同学“唰”地站起来，猛拍课桌，带着怒气，满脸通红，大声说：“不许笑！”眼前的一幕让我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课堂也被打乱了，课堂一片混乱，一节课浑浑噩噩，下课了就都不知道怎么出的教室。

课后我向原班主任廖书林老师请教，廖老师告诉我课堂教学要做到坐怀不乱、自信谦逊、张驰有度、风趣诙谐，课后要多与孩子们交流，多了解孩子们学习和生活的困难。并向廖老师了解到向钱同学原本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现在变成了学校的“刺头”，抽烟、喝酒、拉帮结派、放高利贷……主要原因是他爸爸是先天性残疾，他的脚是反着长的，附近的村民就给他起了一个绰号“背地掌”。

了解情况后，我处处留意向钱同学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和老师同学对着干的时候都是老师或者同学有意或无意揭到他的伤疤的时候，于是我分析他是没有得到尊重。有一次他父亲病重，请假在家里照顾他爸爸。我借机在班上开了“尊重他人就是尊重自己”的主题班会，告诉同学们，要学会尊重别人，特别结合向钱同学的实际情况引导同学们探讨如何帮助他人，尊重他——如何获得别人的尊重。

得知他喜欢打篮球，我就主动教他，和他做球友，休息时就和他聊天，由篮球慢慢聊到他的家庭，他的学习，他的生活。鼓励他认真学习，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慢慢地他改变了很多，能够很好的和老师同学相处，学习成绩也有了进步。小学毕业后，我们还经常保持联系。“老师，我虽然没有继续读书，但也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了家，没有危害社会。”

回首往昔，工作是辛苦的，劳累的，但是却可以拥有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孩子们真诚的感情；拥有世界上最夺目的色彩——孩子们最美丽的笑容；拥有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孩子们那颗纯洁的心。还有什么比这更欣慰的呢？我非常地满足。

我们在一起资教的有13名教师，慢慢地，我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工作也得心应手，上课不再是噩梦，并爱上了教室，课内课外都是乐趣，那里的山、树、学生共同编织着美丽的梦！他们都是来自外地，节假日都在学校度过，半年才回一次家，山高水长，有时候就连去市区都是奢侈品，资教老师们就心甘情愿当起做校园的守望者。在艰苦的条件下我们学会了自娱自乐，用电脑K歌、在儿童篮球场上厮杀，登高望远，翻山越岭走访学生成了我们最大的乐趣。

我最喜欢黄土小学的秋天，山上一片翠绿，早起登高，站在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转眼间，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掩映着玲珑的黄土小学，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孩子们朝气蓬勃，农民扛着大困烟叶在崎岖山路上奋力前行，这一切让我肃然起敬，所有的烦劳瞬间化为慢慢的动力。

漫山的野果是我们这里特产。择一晴天，背上背篼，带上干粮，我和“帮帮（谭帮海老师）”跟着当地教师曾主任（曾生富老师）向大山深处进发。“美味都藏在大山深处。”曾主任走在前面，用刀砍出了一条狭小的路。小路如初学写字者笨拙划出的一撇一折，两旁的植物们伸出手掌，蹭裤腿的，撩脑袋的，黏在衣服上安营扎寨的，都是饱含的热情和我们近距离接触。“哈格咂，好一个闹热的湾；好一股清甜的泉；好一坡五彩的伞；好一座雄起的山……”“帮帮”一曲《哈格砸》在整个山谷回荡，宿鸟惊飞。

山里的空气非常的清新，沿途有小鸟和不知名的动物陪伴，不时还有潺潺流水。“这是纯天然矿泉水”曾主任放下背篼用手捧一掬送入口中，我们也学着曾主任的样子喝了一口，“确实干甜爽口”，“帮帮”说着又喝了几口，“真是无法复制的山水甘甜”我们感叹道。

我们在蜿蜒的小路上行走约1小时，我们来到一棵大杉树下面，上面挂满了一串串八月瓜。紫红色，沿腹缝线自然炸开，露出乳白色的果肉，圆润鲜嫩，像牛奶雪糕。我惯性地伸出手摘一个，汁多香甜，细腻可口，余味悠长。

“八月瓜，九月炸，十月摘来筐娃娃”曾主任哼着当地的儿歌不停地将八月瓜往背篼里装。我善于攀爬，顺着一根藤蔓爬上了树腰，轻松就能摘到肥厚的果实。累了我们就在树下歇息，拿出干粮补充能量。“少年吃了八月瓜，健康成长学业佳。青年吃了八月瓜，远大理想指日达。中年吃了八月瓜，身强体壮好发家。老年吃了八月瓜，长命百岁娃哈哈。”曾主任笑着唱了起来。

山上的野果除了八月瓜，还有猕猴桃、野柿子、野核桃、酸枣、折耳根……夕阳西斜，我们满载丰收的喜悦回到校园，引来伙伴羡慕的眼光。

分享也是一种喜悦，小伙伴拿着不知名的野果，满眼疑惑，“这玩意能吃吗？”王珍珍老师说到“这是野核桃，不光能吃还能泡酒，喝了它泡的酒，女老师会越来越漂亮，男教师会来来越strong。”廖老师的一席话引来一阵欢笑。

野果子也是我们奖励学生的奖品，哪位同学表现好，课外活动积极，我们就奖励他一份，农村孩子虽熟知山里的山珍，但还是满心欢喜，自然拉近了师生的距离。

黄土地处武陵山大山深处，站在最高处可以看到黄鹤坝的高楼耸立（重庆市石柱县黄鹤坝乡），蜀道难，当地人很多人一辈子没有去过利川县城，但都去黄鹤坝赶过场。民间一直流传“高山飘雪花，低山开桃花，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说法。记得一年的阳春三月的一个周末，黄土还没有春的气息，我们都还穿着羽绒服，行走在乡村公路上，哼着熟悉的调子，喊着粗犷的号子，欢快地跳跃着……

“要不我们“散步”去黄鹤坝玩吧？”朱丽琴老师的提议撩动了乡村娃娃进城的心。“我们去黄鹤坝打牙祭吧”张丽芳老师补充道。大伙按赖不住“大城市”的向往，说走就走，我们带着梨花的香味观桃花，穿着棉衣买短袖……晚上扎扎实实吃了一顿大餐。第二天，大伙集体去理了个发，一改村哥村姑形象，再“散步”回黄土。一路上，大伙走坏了棉鞋，磨破了脚掌，也记住了从黄土到黄鹤坝之间的沿途风光。溪流飞瀑，云岚蔚蒸，空山灵雨，气象万千。在此，要感谢“小新”和“秦大哥”（陈启新老师，原来和我们在黄土小学资教，后申请去了离黄土更远的五峰小学，五峰小学在黄鹤坝半山腰）的接待。

黄土的冬天雪很大，簌簌而下的雪花来得悄无声息，校园刹那间便妆点成银装素裹，诗情画意，洁白轻巧。课间的操场成了同学们的乐园，一群孩子在操场上堆雪人打雪仗，那欢乐的嬉笑声，叫喊声把树枝上的雪都震落下来了。

黄土的雪下的久，从十一月份断断续续的持续到次年春天。这段时间整个黄土大地都穿上了一身银白色的衣裳，遍地银色素装，分外妖娆，还记得龚冲老师即兴朗诵《沁园春.雪》，抑扬顿挫，气势如虹。

极寒季节，晚上冻得无法钻进被子，早上又哆哆嗦嗦，冷得不想起来。我们学会了饮酒取暖（周末时候）。最记忆犹新的就是一个周末，在谢敏老师的寝室，一帮兄弟聚在一起，琴瑟合鸣、吟诗作乐、对酒当歌。“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田瑞老师的豪言壮语引得阵阵掌声，徐长明老师不甚酒力，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喝得酩酊大醉，高欢老师和杨晓老师因为睡得早没有参战，第二天明显很失望！

离别总是伤感的，三年时间很快结束，当我离开黄土小学的时候，忘不了与我共度三年的朝夕相伴亦师亦友的同事；忘不了在这三年的岁月里乖巧懂事的学生和善解人意的家长；忘不了黄土小学的一草一木；忘不了黄土那一条小街；忘不了这里的山和树给我带来的欢笑。走出黄土小学的大门，我拉着行李走在街上，心情复杂，为离开锻炼我们三年的黄土小学而感到悲伤与不舍。

三年战，路漫漫，播种希望为明天。合力抗严寒。考省编，公务员，为报党恩联系淡。兄弟情亦然。资教结束后，各位都走上了新的岗位，大多数都留在省内选择了教师行业，继续追逐自己的梦，也有几位考上了公务员，在新的岗位上奉献热血青春。再回首，是一串充满甘甜醇厚的昨天：昨天，有我们在家访路上的讨论；昨天，有我们在球场上的奔跑；昨天，有我们在讲台上的奋斗；昨天，有我们在电脑前的歌唱。是啊，昨天，多么美好，多么值得回忆！

时光荏苒，转眼离开黄土小学已经九个年头，在这九年里，我有过失败时候的沮丧，有过成功过后的欢笑，从才开始求职者到建筑工人，从药厂质检员到异乡做自己喜爱的教师队伍，充实而美好。今年，我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到利川做了一名人民教师，第一天去汪营中学上班时我默默在笔记本写下：“物是人非景残留，曲琴落幕倍思君，幽幽此心终不变，一支粉笔写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