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丹荣“跋涉”在桐庐历史尘烟中的行者
三十余年,他只专注地做一件事,那就是“爬格子”。他把挖掘、搜证、整理桐庐的历史文化,当成自己的人生使命。从1986年至2015年间,先后出版了《富春江名胜诗集》等14本书籍共计415万余字,总发行量达10万余册。
记得浙江人民出版社副编审胡学彦先生说过:“据我所知,浙江这个旅游大省,除杭州外,还没有第二个市或县在旅游文化建设方面像桐庐一样出这么多的力,花这么多的钱,出过这么多的书!”
这些书稿大部分由他独立完成,少部分与他人合作。对地方文化遗产如此大量地收集、整理、出版发行,在我县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些融入他无数心血的书籍,展现的是桐君故里的高天厚土之美,映照出的是古老桐庐的潇洒背影,是我县一笔十分丰厚且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他,就是县委宣传部的退休干部申屠丹荣。
走进桐庐历史纵深处
今年83岁的申屠丹荣,曾在桐庐县委宣传部工作34年,是我县思想文化宣传战线上的一名有为者。提起他与桐庐历史文化“结缘”,还得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说起。
那一回,他在杭州出差,在西湖边上碰到了一位文化界的老朋友。闲聊之中,这位朋友对桐庐的山水人文赞不绝口,他还说,你们桐庐历史悠久,有十分丰厚的人文底蕴,你们应该及早进行抢救性的挖掘整理啊,否则太可惜了!
朋友的话,像往平静的水面上投了一块石子,让申屠丹荣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他由此想到,桐庐地方文化,不但是桐庐的珍宝,也是祖国珍贵文化遗产宝库的组成部分。然而,这份宝贵的文化遗产,过去因为长期无人搜集整理,已有不少散佚。如北宋至清末民国初,付梓的各种吟咏严子陵钓台的专集共有11种,可现在无一种流传。
申屠丹荣意识到,珍贵的桐庐文化遗产,是照见桐庐古情的一面镜子,如再无人去搜集整理成书出版,多少年后,桐庐这面“镜子”将永远失去。今人和后人将永远见不到桐庐古时候山水风光、人文胜迹了……念及此,申屠丹荣内心萌生了搜集整理出版桐庐地方文化遗产的念头。
申屠丹荣的想法,得到了当时县委宣传部部长李锡元的大力支持。李锡元在一次会议上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一幢房子倒坍了,还可以重新造,而且可以造得更好,可是李白的诗、范仲淹的文如果失传了,后人就再也不可能请他们活过来重写过,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我们如果不抓紧把桐庐这些地方文化遗产搜集整理起来,将既对不起前人,也对不起今人,更对不起后人!”
老李的话,更坚定了申屠丹荣的信心和决心。从1984年起,他就将主要精力投入到搜集、整理、考订、注释、编著桐庐地方文化遗产工作上。当人们都在“向前看”的时候,他却是“往回走”,一直走向桐庐历史的纵深处。
这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也是一件十分繁琐、费力、费时又不易讨好的工作。就拿《富春江名胜诗集》一书来说吧,此书共收集整理了古代诗人咏吟桐庐的二千余首诗,书中涉及的诗人自南北朝始至清代,共有千余人。
在我国浩如烟海的诗卷中,要选出一千多位诗人赞美桐庐的二千多首诗,得翻多少书?得费多少精力和时间?况且他还得对某些诗作进行考证,要对部分错误进行订正,并对诗中的难字难句进行简要的注释,还要给每位诗人作小传……其工作繁琐、艰辛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可申屠丹荣把困难全不放在心上。他忘我地投入工作。只要能方便查到桐庐地方文化资料,不管生活如何艰苦、住宿怎样蹩脚,他全不在乎。说到这,还有个笑话呢!
那是1986年的夏天,他到浙江图书馆古籍部查阅资料,为了离图书馆近些,他住宿在省博物馆临时招待所。那里的条件很差:一个低矮的房间三张铺,炎热的夏天没电风扇,晚上蚊子“嗡嗡”叫,倒马桶、洗痰盂都得自己动手。
他对面住着一位来自宁波北伦港的老工人,两人闲聊时他问申屠丹荣是哪里人,来杭州有什么事?申屠丹荣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说自己是桐庐县委宣传部的,到省图书馆来查桐庐地方文化资料。想不到这位老工人听后“哈哈”大笑,说你这话我不信,你不是县委宣传部的,是个冒牌货!
申屠丹荣愣了:“你凭什么说我是冒牌货?”那老工人笑着说:“只要凭空想一想就好了嘛!你如果真是县委宣传部干部,这么大年纪了,肯定不会住两元一夜的鬼地方受罪,不用说老早就到有空调、条件好的招待所去了。”
面对老工人的猜度,申屠丹荣感到好笑,但他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后来省图书馆一位姓夏的同志到招待所来看望他,申屠丹荣才在那位老工人眼中摘掉了“冒牌货”的帽子。可老工人仍说他:太傻了、太笨了、太背时了!
他听出来了:老工人三个“太”字评论中,有感慨、有感动、也有敬佩。不过对他来说,别人的褒贬无足轻重,能推进桐庐历史文化搜集整理工作,方是重中之重!
《潇洒桐庐》、《富春山水诗选》出版发行后,获得了很好的社会反响。此后几年中,他又陆续收集整理汇编成《富春江名胜诗集》、《富春江文集》、《可爱的杭州.桐庐卷》。这五本书均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退休后站上“新起点”
1994年,申屠丹荣退休了。可他并没有“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感觉。对他来说,退休仅仅是学习、工作换了个空间和环境而已,是人生的又一个新起点。
他给自己的晚年生活定下了四条“规矩”:一要坚持学习不放松,活到老学到老;二要按党章党规要求,履行好党员的权利和义务,保持政治本色;三要力所能及地为社会做点有益的工作;四要管好自己的事,不给组织添麻烦。他还说,我是一名老党员,退休后“为党旗增色”是没有能力了,但可以力所能及地为社会和他人做点有益的事。
“力所能及地为社会和他人做点有益的事”,这是他退休后对自己提出的挑战,可能做什么?又该如何做呢?
他胸有成竹:自己是思想文化宣传战线上的老兵,“听党话,跟党走”是不变的品质和追求,手中有一支笔,可以继续为挖掘、收集、整理桐庐历史文化出力!
就这样,“告老回乡”的申屠丹荣,并没有“解甲归田”,而是以笔为“开山锄”,继续埋头挖掘家乡的历史文化。
从退休后的第二年,即1995年至2015年的二十余年间,他又陆续完成和与人合作完成《新桐庐诗文集》、《富春严陵钓台集》、《可爱的桐庐》、《桐庐轶事》、《桐庐与名人》、《潇洒桐庐诗文选注》、《潇洒桐庐游记集》、《桐庐历史人文考议》、《美丽桐庐村景诗集》等九本桐庐历史人文书籍的挖掘、搜证、整理、编著工作。总发行量达到数万册。此外,他还在《古今谈》《桐庐史志》和《今日桐庐》发表过文章20余篇。
这些新编著的桐庐历史人文书籍,史料翔实,不论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均脉络清楚,有据可查。这是与申屠丹荣对历史秉持严谨态度分不开。他始终认为“论历史必须出于事实”,不仅要对历史负责,更要对桐庐的后人负责。正因为如此,他在收集整理历史资料的过程中异常认真,一字一句都不曾掉以轻心,有时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
如在他收集的数千篇文诗、词、曲、赋以及戏剧作品中查考订正了因版本屡经传抄所致的错、漏、重、多、误的字和句三百余处,订正因版本不同所致的同一标题,或内容不同,或内容同、作者不同,或作者同、朝代不同的作品60余件。他同时还考查订正了一批被后人故意篡改歪曲了原意的古代名家作品,这些原作品出自名家,有散文也有诗词。文中有个别定语不符当时历史事实,而又被后人一直视为正确结论而引用。他一一订正,使之恢复历史原貌。
不仅如此,他还对个别籍贯至今尚有争议的历史名人,也作了进一步考证。如唐代状元施肩吾,历来定论是“唐睦州分水人”。可前些年在《富阳风貌》一书里,却有“施肩吾生长在富阳,是地地道道富阳人”这样的说法。
为了排除争议,他一连查阅了12部施肩吾生平籍贯介绍比较有权威的史书典籍,其中说施是唐睦州分水人的有9部,说施肩吾是新城人或富阳人的一部也没有。如此一来,他对施肩吾是唐睦州分水人,而不是新城人,更不是“地地道道的富阳人”的结论就更有把握了。
2010年9月,由他和金辉主编的《桐庐地方军事志》完成了。此项收集整理编纂工作前后历时两年多时间,花费了他以及参与此项工作的同志无数心血。为了精益求精,书稿完成后,他在医院病床上还为44万字的《桐庐地方军事志》进行出版前最终的审稿工作,并一丝不苟地作了200多处修正。
申屠丹荣对待桐庐历史文化严谨、客观公正的态度,极大地增强了桐庐史实的可靠性、真实性。这为今后桐庐地方文化的继续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保护和传承桐庐历史文化,申屠丹荣做出了重要贡献。可论“功劳”他便退避三舍。他说个人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三十多年来,桐庐此项重点文化工程的连续实施,是与县领导,尤其是各届宣传部的领导、档案局的领导的高度重视以及许多热心史志同志付出的心血是分不开的。
他扳着指头如数家珍:编写第一本书《潇洒桐庐》的过程中,时任宣传部长李锡元为把各地风景名胜点编写好,使这本书更真实完美,特地陪他去有关风景点实地考察,还陪他到浙江人民出版社共同研究章节安排;编写《可爱的桐庐》一书时,时任宣传部长陆安玉是主编,她将大家写的86篇文稿,逐一认真审查,并提出不少修改意见;编写《富春江严子陵钓台集》一书时,时任宣传部长宋雪娟亲自担任顾问。她十分关心此事,除日常指导外,还将出书所需的经费筹到位。部里其他同志则主动分担他的日常工作,让他可以安安心心地从事历史文化的挖掘整理工作。
申屠丹荣更忘不了许多热心的老同志。
他特别提到了已故县教育局老领导崔宪之:1996年夏天,崔宪之一连半个月冒着酷暑帮助抄写繁体又无标点的古文3万余字,还说,“我这个山东人,能为搜集整理桐庐地方文化遗产出点力,是我的心愿。”离休干部王作,几乎每天到图书馆看书,一发现有价值的桐庐地方文化资料,就主动向他提供。他还在春节期间日夜帮助校对;原县文化局领导郑锡纯同志,也认真帮助他校对,对有关资料的真实性与他细致探讨,在寒假期间,郑锡纯还叫当语文老师的儿媳妇也帮助校对……
申屠丹荣还说,如果说,我县在历史文化搜集整理方面取得成绩的话,那是各届县委、县政府领导重视支持、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至于他自己,不过是坚持自身的爱好,发挥余热,力所能及地做了一点有益社会的工作而已。
甘做桐庐历史文化“活字典”
三十余年潜心研究,使申屠丹荣成为桐庐历史文化的“活字典”,凡有人来桐庐采访考察的,县有关部门大都会推荐他到场。而他也对宣传家乡历史文化不遗余力。
1999年秋,中央台《天涯共此时》栏目组来了两位记者,向他采访申屠氏的由来与发展。他简要介绍了桐庐南乡边申屠氏的历史,重点谈了在抗日战争时期,以原深澳乡名士申屠百岂为首,将桐庐富阳两县共208名猎手,组成抗日猎人队,协助国军在富阳桐庐交界处的景山打败日军的史实。(当时深澳环溪两乡参加抗日的青壮年有千余人)
桐庐民间这段鲜为人知荡气回肠的抗战史,引起了央视编导的高度重视,节目制作完成后,在《天涯共此时》栏目里连续播放数次。
2001年岁末,中央电视台记者来桐庐,向他了解桐庐南乡过“时节”相关情况,暗示他对南乡过“时节”的所谓陋习要公开批判,要多讲淡化“时节”。可申屠丹荣只是向记者讲述了“时节”的来龙去脉和历史渊源,还讲了过“时节”:亲朋年年聚,走拢热乎乎,感情细交流,相爱永存留。要是不过“时节”:两年不相聚,亲朋变陌路,断了情和义,失了人情味,群众喜欢“过时节”的情感。
他认为时节是优秀的传统文化,应予保留,只是实际操作中需要提倡文明、节俭。让他高兴的是,2012年过“时节”已批准列入杭州市非遗保护项目。
2011年岁末,中央电视台来我县采访严子陵钓台。他在相关部门的安排下接受采访。央视记者与他面谈后,又提出以钓台为背景进行采访的提议,邀请他同行。申屠丹荣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年纪大了,又患有多种疾病,登钓台的100余步台阶,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
在栏目组同志的搀扶下,他终于顺利到达目的地,稍缓了下气,他就按记者的提问,从“严子陵钓台名谓何朝始有?”、“东西两巨石是严子陵钓台吗?”、“严子陵因何择富春山隐居?”、“严子陵隐居对后世的影响如何?”四个方面入手,详细叙述了钓台的历史渊源和文化底蕴。这一专题片后来也在中央台多次播出。
他对家乡文化的热爱,不只是对文化“美”的欣赏,更多的是他对本土文化的自觉和自信。几十年来,他为挖掘、搜集、考证、整理桐庐历史文化,常到了废寝忘食、如醉如痴的地步。2009年,有一次他在县图书馆一角埋头查阅资料,下班时间到了也不知道,等他明白过来,图书馆的同志也走了,他被锁在里头。
这样的“笑话”,对他来说还真是不少。在读书和查阅资料的过程中有所得,他常常会兴奋无比。
2013年春节期间,正是合家欢聚尽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的时候,但他依然手不释卷。当他翻阅《桐南申屠氏宗谱》时,发现谱内有本地村境风景诗词的记载。他就像发现了“金矿”似的激动和欣喜。他认为古时村境诗词,是我县又一笔非常珍贵的文化遗产,应该进行普遍挖掘、整理,予以传承和弘扬,这对促进美丽乡村建设,推动旅游事业发展,推进“一个目标,五大桐庐”建设,无疑大有裨益。
他随即向有关同志和领导反映自己的意向和建议,均得到认可与大力支持。他于是与县档案局的胡建清、县文联的李龙一起耗时半年多,收集整理古时村境诗词。
申屠丹荣与胡建清跑遍了全县(除新合乡、富春江镇)所有乡镇(街道),共收集“咏乡村”风景诗词一千六百余首,共40余万字,编成《美丽桐庐村景诗集》于2014年7月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书中的一首首诗作,有情有景有画面,意境优美,读之令人神思飘逸。
如今,申屠丹荣已是耄耋之年,可他毫无懈怠之意,依然背着事业的纤绳奋力向前,2016年10月,申屠丹荣、吴宏伟、胡建清、王燕青合作搜集整理编著的第十五本桐庐历史文化新书《名人赞桐庐手迹》又将出版。
和以往一样,在等待新书出版的过程中,他又在思考下一本书的写作……挖掘桐庐历史文化,他一直在路上。
记者感言
笔耕不辍的悠悠岁月
14本书籍,30余年岁月,一项前无古人的桐庐历史文化传承和保护工程……为挖掘、整理、编著这批桐庐历史人文书籍,申屠丹荣先生在笔耕不辍中渡过悠悠岁月。如今的他已是满头白发,惟有这一本本散发着油墨香的新书籍,彰显着本土文化的张力,像是老藤上爆出的新枝!
历史的长河滔滔不绝,如果没有历史作为坐标,人们会失去方向,申屠丹荣等一批具有使命感、热心桐庐历史文化传承的同志,把生命融入文字,通过几十年如一日的努力,为后人“盘点”出一笔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为桐庐人设立了一个乡土历史文化的坐标,留住了一脉乡愁!
在这支桐庐历史文化“远征军”中,申屠丹荣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三十年来,他不问世事,如同佛家修行一样投入写作,任凭窗外四季风景变幻,也不闻世事繁华风云变迁,他只埋头行走在桐庐历史的纵深处……他的身上,体现了“大写的桐庐人”身上独有的担当与气概!
采访中,笔者情不自禁地向白发苍苍的申屠丹荣先生伸出了大拇指:“您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可老先生却摇摇头认真地说:“我做这事,一是喜欢做,二是有精力做,也是活命的办法。”他还笑呵呵地说,人老了有事情做,而且所做这事有益社会和他人,这对养生太好了!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正是申屠丹荣一贯风格,也是我县无数离退休老同志的不变的秉性。他们退休后并未“解甲归田”,而是换一个环境、换一种方式继续努力地为桐庐的社会发展,为下一代成长殚精竭虑,努力发挥余热做贡献,让我们向这些可敬的长者,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本版文字 记者 方赛群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