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牧村演唱《妈妈就要离去》
Tong 按
我个人认为《中国革命之歌》中的一些歌曲具有很鲜明的剧性。前一次发过李谷一与柳石明演唱的《观灯》,虽然历史事实有bug,但作曲家舒铁民的谱曲还是很成功的。他还在这部大歌舞中谱写了一曲女中音歌曲《妈妈就要离去》。演唱它的是关牧村(A角)和梁宁(B角)。这首歌曲篇幅比较长,不合适在歌舞晚会上演唱,在音乐上唱也由于没有“舞蹈”在旁边陪伴,或可显得过于单调,所以彩唱加舞蹈配合的形式,效果是最好的。
这支歌也是关牧村“咏叹调”型作品的一例。很感慨年轻时候的她,曾经能扛下这么宏大的作品。
颇有戏剧性的一次创作经历(节选)
——参加第二部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革命之歌》的音乐创作
《妈妈就要离去》(原名《就义者之歌》)被领导小组称为本史诗中的“重中之重”,用一首歌曲来表现1927年国民党发动“四·一二”政变,共产党人惨遭杀害的历史。编导王曼力从一幅女革命者赴刑场前与怀中婴儿吻别的版画中受到启发,借鉴这一感人的细节,将舞台设为虚拟的监狱,正中一女革命者歌唱与婴儿诀别,四周8位难友随歌声动情而舞。此曲的歌词前后改了五稿,初稿标题为《就义者之歌》,直白的革命化标题,缺乏新意,头三句词为“尘不染,清澈见底,你的眼秋水一般美丽”,似诗歌,无对象,使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此稿中的“妈妈就要离去”一句是亮点,既切题,又形神兼备,通俗易髓,且节奏鲜明,富于音乐性。我建议以此句为核心,将它从头至尾贯穿于词中,并以它为标题。前一建议取得两词作者共识,而标题,乔羽坚持《就义者之歌》。我说:“此歌即便全部被人遗忘,这句‘妈妈就要离去’是不会被人忘记的。” 直到第四稿歌词才落笔为“妈妈就要离去”。
我从第三稿歌词进入创作,由于此段紧接民间风格和欢快的《观灯》之后,前后情景骤变。为对比,此曲设计为抒情性的美声独唱,音色选用女中音。在构思这一艺术风格和寻找具有时代感的主题时,可谓绞尽脑汁,最后才从30年代的音调中提炼出一个具有摇篮曲性质、小调色彩的五声音阶主题,女中音特点,深情而沉稳,由它构成了全曲的基调,这显然是受“妈妈就要离去”一词的启发,足见好的歌词对于曲作者捕提音乐形象是多么重要。完成初稿后,便感到一些问题,首先因突出“革命化”,而缺乏母子诀别之情,使主题之后的音乐游离于感情之外,既不顺畅,也不动听,更难感人。加之结构上全曲一气呵成,音乐形象模糊;其次,在独唱前有一小段描写众囚徒赴刑场的无词合唱;在独唱(渐弱终止)后,又紧接一段《国际歌》主题的无词合唱,再以强终止结束,落入凡表现革命者赴刑场,必高唱《国际歌》的简单化、公式化的窠白。这两段合唱,似两个瘤子,也造成音乐结构上的散漫无章。此稿一经现场试唱即被否定了。
后来调整了结构,歌词也随之改动。为加深主题的印象,我反复了第一段,以转调方式重写了发展段,并借鉴歌剧咏叹调刻画人物形象和加深感情的特点,使用了较为自由的节拍和宽广的音城,第三段(再现)此主题演变为大调性,以合唱烘托,全曲在透明的色彩中渐弱结束,以表现主人公思想的升华,怀着崇高的信念,从容地走向刑场。有别于昂首阔步、高喊口号的强终止模式(曾翔天说“大歌舞的强终止太多”)。再切掉前后两个瘤子(独唱前的过场以器乐表现),歌毕后紧接刑场的枪声,切入“南昌起义”急促的音乐。全曲约8分钟,对我来说,它就是一段融人物、情景于一体的歌剧咏叹调。此稿完成,我如释重负,无意中又发现,如《敬爱的周总理,人民的好总理》一曲,乐句中也出现大量先现音,共10余次之多。在此曲构思过程中,除前述主题外,另一处也曾苦思冥想,即从发展部转回原调的过渡音乐,写了若干个方案,均不如意。某日深夜突然醒来,脑中浮现一段由主题引伸而来的无词歌(9小节),很符合此情此景,我连夜拨电话给导演王曼力,唱给她听,她也叫好。始领悟柴可夫斯基的名言:“灵感全然不是漂亮的挥着手,而是如键牛般竭尽全力时的心理状态。”此稿在对领导小组的视唱和排练中均很顺利。编导告诉我,在芭团的首次排练中,有人曾感动得落泪。北京电视台驻大歌舞的易姓记者选中此段摄制了专题片,拟报道此曲的创作、演唱和排练情况,不料演唱者(年轻演员)突生事故而被除名,此片亦未播出。其后,此曲由关牧村、梁宁等主唱。
似乎大局已定,岂料在一次领导小组会议上,组长突然提出“此曲母亲的感情甚于革命者的感情,应加强后者”,本曲词作者之一、领导小组成员乔羽补充道:“是曲子的基调不对,‘留给你’过于委婉,缺乏浩然之气,有些死得无可奈何……这首歌太重要了,要求要高。”我诧异,此场的情节是写母子诀别(大歌舞中唯一触及人物情感的场次),音乐不着重描写母亲的感情,而去强调革命者的感情,要唱出“浩然之气”,还不得“委婉”,那只能是唱高调,奏强音了,又何能感人?与“文革”中的“三突出”何异?如果此曲的基调不对,也只能重写了。于是,我表示“要是基调不对,我也改不动了”。乔说:“你不改,我们再找人写。”我答:“求之不得。”会上的气氛有些紧张,侣朋缓和道:“铁民,还是你改吧。”会上少言的指挥组组长严良堃插话:“个别音调是可以从演唱上解决的。(此前,我从音乐组干事兼钢琴伴奏章培文女士处得知,他初听大歌舞全部音乐的录音时,曾赞扬此曲) 显然,严指挥是在保护它。会后,他意味深长地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苏联作曲家卡巴列夫斯基的青年小提琴协奏曲,最初的演出是渐弱结束的,描写苏联青年对未来的向往,其后根据斯大林的意见改为活泼热烈的气氛结束。他还具体建议,对某领导所质疑的弱终止的无词旋律上,可加上歌词,我采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