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原来,鸟儿都飞到城里来了
原来,鸟儿都飞到城里来了
文/晏金福
初冬的傍晚,我在北京奥体公园里漫步。路边的草已经枯黄,高大的树木,叶子也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正感索然无味时,一阵鸟鸣吸引了我的目光。抬头一看,高高的树丫上有一个偌大的鸟窝。鸟窝周围,几只鸟儿一边盘旋,一边愉快地鸣叫着。有一只停在鸟窝上,四下里张望,一会儿又飞了起来。我往远处一看,还有一个鸟窝。这里到底有多少鸟窝?我很好奇。于是,信步前行,一面走,一面数。在短短的二十多分钟里,我总共见到了37个鸟窝。我更奇怪了: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鸟窝?
记得,小时候,我们家乡鸟儿特别多。春天到了,我盼望一冬的那对小燕子飞来了。我家堂屋门上面特地留了一个宽宽的空,大人说,那叫燕路,是专为燕子留的。燕子来了,忙着衔泥垒窝。我则按大人的吩咐,用芦苇扎了个四方的框,然后找来纸糊起来,吊在燕窝下面,接燕子的屎尿。燕子是我的好朋友,每天都会在我面前上下翻飞,那黑白分明的羽毛,剪刀一样的尾巴,剑一般的速度,都很撩我喜欢。它有时还会停在我肩上,任由我抚摸它滑润的羽毛。有一天,我突然看到燕窝边露出几颗圆圆的小脑袋,嘴张着,呢呢喃喃地叫着。老燕子回来了,就把嘴里的虫子喂到小燕子大张的嘴里。我觉得,老燕子好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啊。
麦收了,大人在前面割,我们在后面拾麦穗。有时,大人会喊:“孩子,快来!”我就知道碰到黄穈儿啦。黄穈儿是我们当地的一种鸟儿,多在麦棵里做窝。我不知道它的学名,也找不到合适的字,权且以此二字代之。我也没见过它是什么样子,因为我见到的要么是蛋,要么是小鸟。蛋是灰色的,大拇指大小,上面满是黑色的斑点。这种蛋是我们男孩子的美食,女孩是不准吃的。大人说,女孩吃了,脸上会长雀斑,找不到婆家。小鸟儿也是刚啄破壳的,浅褐色,毛茸茸的。拿到家里,喂不了两天就死了。据说,黄穈儿一出壳,马上就会顺麦垄跑掉。
夏天,我们会到庄北的芦苇荡去逮练喳子。练渣子是我们当地的叫法,据说,学名叫灰喜鹊,是我们安徽的省鸟呢。练渣子把两三棵芦苇连在一起,在苇稍处做窝。后来,学了荀子的《劝学篇》,里面有一则寓言:“南方有鸟焉,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系之苇笤。风至笤折,卵破子死。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据记忆写出,谬误自负)我一直觉得,那蒙鸠就是我们家乡的练渣子。劈开密密的芦苇进去,小心翼翼地找到了窝,就把芦苇搬倒。找到的也大多是鸟蛋,侥幸找到没出飞的小鸟,就小心地捧回家,每天捉虫子喂养。每当走出芦苇荡时,往往浑身上下都是苇叶划成的密密的血痕。可是,只要有所斩获,就丝毫不觉得疼。
秋末,常有雁群从头上飞过。每当来了雁群,我都会驻足仰望。我看它们时而排成“一”字形,时而变换成“人”字形,队伍总是那样整齐,就十分羡慕。夜里,经常有雁群在我们庄外的麦地里过夜。大人说,雁群休息时,有哨雁站岗。这个,我信。因为我知道一则寓言:有一个人想捉大雁。一开始,只要接近雁群,哨雁就会鸣叫,雁群就会马上起飞。后来,他想了个点子:他先弄出点动静来,惊动哨雁。哨雁一叫,群雁警觉。可是发现并无动静,于是继续休息。如是者三,群雁愤怒,齐咬哨雁。群雁熟睡后,此人走向雁群。哨雁不敢再叫,于是数只大雁成了此人的战利品。我觉得,这和商纣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如出一辙。人尙如此,何况雁乎!
提起鸟儿,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曾几何时,家乡的鸟儿逐渐消失了。先是梁上的燕子没有如期而至;接着麦垄里的黄穈儿见不到了;后来,庄北的芦苇荡被开垦成了良田,自然也就没有了练渣子;最后,连天上的雁群也很少飞过。我很纳闷:这鸟儿都到哪儿去了?
白居易说:“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鸟儿都飞到城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