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之王

▣文/幼痂

生病之后总是走不了直线,大脑的思路跟不上眼里的视线,有时候总会突然呼吸困难,感觉一切都要在一瞬间倾倒了。后来有一次,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十米的时候体力不支摔了个人仰马翻,那之后,再没离开医院的病床。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但只要接受化疗,就还能活很长时间。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是个关于诀别的故事。

医院是个希望与绝望并存的地方。那些住在西部顶楼的地方,是平日里看着最不繁忙的地方。医生护士定时定点过去查房,基本上是没什么意外发生的。住在这里的,有年迈的老人也有与外面那些耀眼的大眼睛一样的孩子。

小九住进这里已经四个月了,这里没有几个人是笑着的。隔壁床是位年纪四五十五的中年大树,现在看起来也已经如七旬老人般年迈了。大叔的妻子每天下班都会过来陪他,一句话不说坐几个小时就又离去。第二天循环往复。有一次,小九在半夜被疼痛的折磨的醒过来,陪床的妈妈出去了,大叔安慰她说没事,转身的时候大叔肩膀有些颤抖。小九十四岁,好像成长在那一瞬间就清晰了。小九知道,她的病并不好治。住在这个楼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好治。

小九被检查患上肿瘤的那天是她人生中最得意的一节体育课了。大家在嬉笑的讨论间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好朋友提出要互相模仿扮演。小九被钦点扮演坐在她身后的男孩子时,小九有些害怕。毕竟演全班最皮的男孩子,她拿捏不好分寸估计日后不会好过。她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晕,并不以为意,开始学着那个男孩子大踏步的走路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直线。脑袋有些疼,眼睛开始模糊起来。大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大家看着她的背景都在欢快的大笑着。有人喊:“喂,你仿佛是个喜剧之王了,要成精了成精了。”

然后小九都没来得及转身,就一头栽到了地面上。再醒过来,她就躺在这张床上。她看见从来严肃的妈妈在抹眼泪,她那许久未见的爸爸也出现了。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是生病了。

大叔接受第四次化疗的时候,小九问妈妈,她什么时候就能把所有化疗都做完了。妈妈说快了。小九看了眼窗外,已经是深秋了,树叶都在稀稀疏疏的落下来了。小九的头发还是不见长,妈妈说,等做完全部手术,她就能好好把头发留长。那天很晚的时候,大叔还没有回来,第二天,护士把床上的床单被罩换上了新的,小九想问,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在那之后,病房就剩下小九一个人。

她的疼痛也越来越严重,有时候鼻子还会莫名其妙的流出血。妈妈专门辞了工作来陪她,爸爸来的次数也增多。爸爸妈妈曾在病房外小声争论过,然后她记得妈妈哭了,爸爸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小九很想问问,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知道太多事情。她好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睡着,然后就会再次疼着醒过来。妈妈总会那湿毛巾擦擦她的脸再喂她吃饭,她才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她哭着跟妈妈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上课,我还想跟大家一起玩儿,想听她们叫我喜剧王。妈妈一个劲儿的回她快了快了。她感觉越来越冷了,冬天好像要来了。体育课又该是孩子们最开心的课堂了。

小九的病情恶化的很快,妈妈好像也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爸爸陪在妈妈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小九突然就觉得,也许早点儿生病,爸爸妈妈就不会吵架也不会动手更不会离婚。但她还是最希望自己的病不要这么严重,真的太疼了。

小九还是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她也再没能做成自己梦想中的喜剧之王。在第六次化疗的那天并没有如期化疗,妈妈说带她回家。躺在爸爸的车里,妈妈就一直掉眼泪,她想让爸爸带他再去一次学校。爸爸说先带她回家换上校服。

那时候她终于颤颤巍巍的穿好校服外套。来不及穿校服裤子的时候,就跟妈妈说,我就是走着歪歪扭扭她们都说我演的好,是喜剧之王。

那天,小九终究没有站起来。也没能再走一遍那歪歪扭扭的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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