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金方:治脾胃病的经验】
河北医科大学中医学院花金方副教授,从事临床工作近50年来,善于运用经方治疗中医内科、妇科疑难杂症,尤其对于脾胃病的治疗辨证细微,用药精准,疗效甚佳。笔者有幸跟随花金方学习,受益匪浅,现将其治疗脾胃病经验介绍于下。
脾胃病大多属于中医“痞满”、“胃脘痛”、“气机上逆”等范畴。脾胃病患者症状甚为相似,临床上需详辨其虚实、寒热、升降。花金方认为临床常见脾胃病证型可分为脾胃气滞、脾胃湿阻、脾气虚、脾阴虚、胃阴虚、脾胃虚寒、脾肾阳虚等证型。其中脾气虚弱最为常见,证以舌淡苔白、脉缓为诊断要点,多以四君子化裁治之,故本文不单独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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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胃气滞
陈某,女,30岁。诉:胃胀2年,饭后甚,便干。苔白,脉滑。西医检查示浅表性胃炎。
处方:党参10克,茯苓10克,炒白术12克,陈皮10克,焦三仙各12克,连翘8克,黄连4克,炒莱菔子12克。7剂,水煎服。服药一周,胀减,继服一周,愈。
按:胀痛多因脾胃功能弱,气机壅滞而成。以四君子为底方可强健脾胃以复其腐熟、运化之功。西医认为胃炎为幽门螺杆菌感染所致,其为邪,以四君子治之,亦取扶正祛邪之意。其胀在饭后甚,故合以保和丸消导之,若与饮食无关则稍加消导之品以行气。黄连少用以健脾。
若苔白厚腻,则加草豆蔻、厚朴、炒苍术、半夏、陈皮、砂仁以燥湿,其中砂仁性温,燥湿行气,于补药之中少量用之可防滋腻碍胃;又兼腹胀满者,加大腹皮、木香;若胃痞胀甚或胃胀痛连及胁、背部,加青陈皮、半夏,偏寒者加良姜、香附以疏肝行气,而舌红偏有热者改用炙百合、乌药,二药合用即快气宣通,又得百合平凉之性以佐之。
若脉弦,为“土壅木郁”,肝胃不和,加柴胡、枳实、白芍;若兼见胃脘、胸胁刺痛,为“气滞血瘀”,加三合汤、八月札、延胡索、吴茱萸等行气活血止痛;若中焦湿热,脉弦滑、苔黄腻,口苦、口干甚者加黄芩、黄连、半夏,痞满不食甚者,加藿香、佩兰、葛根、薏仁;便黏不爽、二三日一行者,加厚朴、枳实、榔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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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胃湿阻
沈某,男,40岁。诉:常恶心、纳差、时欲呕,稍泛酸,无烧心感,便黏不爽。苔白厚腻,脉弦。
处方:苏叶6克,黄连6克,半夏30克,干姜15克,茯苓20克,炒白术10克,陈皮10克,炒莱菔子12克,八月札15克,焦三仙各10克,竹茹10克,旋复花8克,代赭石30克,吴茱萸10克。7剂,水煎服。一周症减,继服三周,愈。
按:《金匮》:“诸呕吐,谷不得下者,小半夏汤主之。”其人苔厚,纳差,为中焦湿阻,胃气因而上逆,故见恶心、呕吐。小半夏汤合连苏饮燥中焦之湿,理胸中之气,故以止呕。其人脉弦,肝气郁滞,吴茱萸、八月札疏肝行气,合竹茹、陈皮降逆止呕。苔白厚,故未用党参,以防气机壅滞。
花金方见泛酸之症,常加左金丸以制酸,甚者加煅瓦楞子、浙贝母、乌贼骨;湿阻中焦之呕吐,在除湿的同时常加旋覆代赭汤以降胃气。若寒湿为主,重用干姜、吴茱萸辛热散寒除湿;若湿热为主,重用黄连清热燥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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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胃阴虚
张某,女,65岁。诉:纳差,近两月消瘦,心烦难卧,口干,便干,胃中灼热嘈杂,夜甚。舌红苔少而干,脉细。
处方:党参10克,炒白术10克,茯苓12克,生扁豆20克,生山药20克,莲子15克,麻子仁10克,杏仁8克,砂仁6克,沙参15克,竹叶10克,玉竹20克,石斛10克,葛根10克,知母10克,枣仁20克,甘草10克,半夏10克。7剂,水煎服。愈。
按:症见消瘦食减,心烦难眠,口渴便干,乃脾阴虚之象。经言:“脾苦湿,急食苦以燥之”,言脾恶湿,治以苦,以苦燥湿。花金方认为脾既苦湿又苦燥,脾阴亏则燥,以酸甘淡法治之,如生扁豆、生山药、茯苓、白芍、生地之品,少用白术、党参等刚燥之品。
经言:“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上方生扁豆、生山药、莲子为柔润之品,既可滋阴以补脾,又可渗湿以防脾虚湿滞。以麻子仁、杏仁润肠以通幽。其人胃中灼热嘈杂,大便秘结,舌干燥,是以知胃阴亦亏,以竹叶、知母清热,沙参、玉竹、石斛等甘凉如润之品以滋胃阴。
叶天士云:“胃喜凉润而恶刚燥,主受纳而以下降为顺,甘凉柔润之品入胃,使胃气下行,顺其通降之性情,寓通补于甘、濡、润之中。”葛根入脾胃经,其性凉,因其为风药,可化湿以健运脾胃,又可升阳以使脾升胃降。葛根一药实寓升阳之法。此案例中其人脾胃阴俱虚,故合而治之,但脾阴虚与胃阴虚临床需细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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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胃虚寒
杨某,女,26岁。诉:胃疼2年,喜按,每餐前后必疼,惟两餐之间尚轻,食水果更易胃疼。舌淡苔白,脉细。
处方:炙黄芪30克,桂枝15克,炒白芍20克,炙甘草15克,党参15克,炒白术15克,茯苓15克,九香虫10克,甘松20克,延胡索20克,丹参20克,砂仁10克,高良姜15克,香附15克,炙百合10克,乌药15克,炒山药20克,鸡内金10克。7剂,水煎服。三周症大减,继服三周善后。
按:《金匮》:“虚劳里急,诸不足,黄芪建中汤主之。”《伤寒》:“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先与小建中汤……”其人餐前、餐后均疼痛,可见其脾胃虚弱,气血亏虚,无力运化。参以舌苔脉象可见其为脾胃气血亏虚,虚寒而痛,故以黄芪建中汤为底方补虚损以建中。党参、茯苓、白术、山药、鸡内金共凑健脾助运之功。
因其虚寒久痛,必有瘀血,以三合汤行气化瘀止痛。花金方治胃疼时最喜用延胡索,《本草正义》:“延胡索,能治内外上下气血不宣之病,通滞散结,主一切肝胃胸腹诸痛。”若其人胃刺痛,疼痛固定,唇暗舌边紫,脉涩,加五灵脂、蒲黄;若脉沉细而紧,则寒甚,加大黄芪、桂枝、高良姜、香附等温热药的用量;若其人面色无华,寐差,情志抑郁,脉弦细,知其“土虚木乘”,脾胃虚则气血生化无源,肝血亦虚,血虚而肝郁,此时最易乘土,加白芍、当归、柴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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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肾阳虚
陈某,男,70岁。诉:胃胀疼,觉凉,晨3~5点甚,起床后活动则减,便溏。兼见反酸,呃逆,鼻干,口腔溃疡。苔白,脉弦尺弱。
处方:茯苓20克,山茱萸20克,党参12克,炒白术10克,制附子12克,肉桂10克,炮姜10克,补骨脂10克,炙黄芪30克,柴胡10克,桑白皮12克,黄连6克,吴茱萸10克,旋复花12克,代赭石30克。7剂,水煎服。愈。
按:晨3~5点,为阳气升发渐充之时,其人胀疼觉凉甚,此乃阳虚不用,再参以便溏之症及脉象可知其为脾胃阳虚。山茱萸味酸性温,可补肾填精,阴足则阳旺,故脾阳可复;其酸敛之性,用之阳虚证有敛阳补阳之意,故此案中山茱萸与附子、肉桂、炮姜同用补脾肾之阳,阳旺则气行寒化,胃胀觉凉自除。其人便溏,故以补骨脂温脾止泻,重用茯苓健脾除湿。
四君子与黄芪、柴胡同用有补脾升阳之功,用药思路实取东垣补中益气汤之意。脾虚易受湿困,湿邪亦喜下溜于肝肾,扰其相火,相火上冲,故脾虚之人亦多见热象。故在此案中其人鼻干,溃疡,以桑白皮泻肺热,黄连泻心火。若其人舌淡润,兼见肠鸣水声,泛吐清水,脘腹痞胀,此为阳虚水湿内停,加厚朴、大腹皮、木瓜等,若见双腿轻度水肿,加桂枝、黄芪、防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