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是一种爱的仪式
原载:现代家庭 2016年第4期
聂学剑
做饭,是件颇为纠结的事:有时它是一种享受,有时又是一种负担。
在一个家庭里,做饭好像是主妇的专利。前天看到一篇文章中提到,天下妈妈最难做的一顿饭就是“随便”。这句话的精辟之处在于做饭需要策划,虽然不需要形成文案供食客们审批,但一日三餐,何其密集,又何其琐细。
一家老小,常常众口难调。如果他们把吃什么饭这样重大的命题踢皮球般地推给主厨,首先这是态度上的敷衍。饭谁没吃过啊,现在都吃腻了,又不是饥荒年代,吃不吃这顿饭好像无所谓,是对这份劳动的无端藐视。做饭是件手高眼低的事儿,从选择原材料到淘淘洗洗,从清洗厨具到蒸焯炸炒,一顿饭下来程序严谨繁杂,锅碗瓢盆的灶台交响曲,没有一番历练是不可操作的。在家庭食客们挑剔的注目中,支撑着主厨们汗流浃背地忙碌的动力只有一个字:爱。作家张洁在《挖荠菜》的文章中写到的情景,曾经演绎在每一个家庭的饭桌上,精心调制的菜肴,被孩子们漫不经心地挑起,那份忽视,其实就是被爱浸渍得太久而失去了珍惜的感觉。
一餐饭,其实从单纯的金钱价值来看,或许值不了几个钱。比如一碗面,在外面吃好像更简单,而且那碗面色香味比家里做的还要鲜亮些。从落坐到抹嘴走人,也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即使一桌宴席,对于专业的餐馆来说,也只是点菜、上菜、结账的一套程序,就餐的客人很少会抱着极大兴趣去参观窥视热火朝天的后厨。
但是,在饭店里连续几次用餐,你就常常生出厌心来。夸张的色彩,偏重的口味,复杂的食材,微笑的服务,毕竟,餐馆里出售的只是一份商品。它们和家里做的饭菜相比,相差的有一个最重要的元素:爱。家里的饭菜或许在品相上比不上它们,但家里烹制的每餐饭总是清淡主题式的,清洁卫生是第一位的,浸润着家常过日子的那份温馨。爱的感觉,体现在每一粒大米中,几乎触手可及。
时值假期,妻子外出学习一个月,我带着女儿每天在外面用餐打游击,几乎吃遍了小城。后来,一向看不起老爸厨艺的女儿终于提出请求,我们爷俩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地炮制了几顿家常便饭。女儿老老实实地吃得尽兴,但是,餐后的一堆儿狼藉碗盘还要打扫。纠结来了,做饭或许是辛苦并享受着,但也琐细繁杂着。
其实,做饭就是生存的一种仪式。在吸油烟机嗡嗡的噪声中,调配着油盐酱醋,宛若指挥操持着一项庄严的礼仪。同样是吃饭,在家里,做饭、吃饭、洗碗这一套家务做下来,过的是日子;而在餐馆里,吃饭、付账、走人那份满足,只能叫应付。一生的日子虽然只有两万多天,但过起来也是密密麻麻,关起门来在家里吃喝拉撒睡,吵嘴嘻闹,恩爱情仇,那才叫生活。做饭,就是这份生活、这份过日子的重要形式之一。因为有了这份仪式感,家才像个家的样子,才充满了爱的使命感,并由此派生出责任和温暖。
微信朋友圈里有一位好友晒他的行踪:中午下班,开车赶到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县城给在那里求学的儿子去做饭。每天,他都这样不辞劳苦地驾车奔波。一餐饭,孩子在学校的食堂里可以就地解决,也可以在街头小饭店里果腹。但是,再辛苦他也一直坚持奔波着为孩子做饭。他或许说不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腾,但是,显然很多东西是不能商品化的,比如说一餐饭,根本无法用成本去计量,因为那份酽酽的爱,是花钱在市场上买不到的,而作为孩子却一定是能感受得到的。
想象着朋友疲惫而满足的身影,我忽然觉得,这哪里是做饭,哪里是求生存,分明是一场爱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