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古人的高端黑——煤文化≠没文化!

进入立冬以后,北方各地陆续开始集中供暖,随着清洁能源的不断普及,烧煤做饭、燃火的记忆离我们逐渐远去。现代中国人的印象中,煤炭是工业革命之后才出现的第一代新式能源,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小编可以郑重告诉你——当然不是!就中国而言,利用煤炭的历史至少也有四千余年了,你别不信,各种权威的考古和文献资料可以让你心服口服。

这里所说的“利用”并不是指直接用作燃料,而是作为艺术品——上世纪70年代在辽宁新乐就发现了新石器的遗址中,有古人利用高密度的煤精制成的耳珰和各类饰物。煤精是一种韧性和硬度很大的优质煤,能像蜡烛一样燃烧发光,而我们的先人居然拿它来作为首饰来臭美,是不是有点太任性啦?

煤精位于地下深层,远比表面疏松风化的煤炭更难挖掘,没有精良的器械是难以想象的,而采集到的煤精需要更为细致的雕凿工具,才能加工成外形匀称的各类立体几何图形。距今大约三千年前的西周时期,工匠们制作的煤精、煤玉手环,工艺之细致已令人叹为观止。后来用煤精制成各类工人把玩的随身器物(印章尤多)或者用以微雕,逐渐形成一门传统工艺。

著名的独孤信印,也是最典型的古代煤精制品。

当然这并不是说,古人并不懂得拿它燃烧取暖,恰恰相反,煤炭容易燃烧的特性古人早就知道了,有些露天煤矿的自燃现象古人也早有记录,而且有了初步的资源勘探知识。祖先找煤可不是靠撞大运,先秦时期的《山海经》中,就提到了多处重要的储煤地点——“岷山之首,曰女几之山,其上多石涅,其木多杻橿,其草多菊术”,还说“又东一百五十里,曰风雨之山,其上多白金,其下多石涅”。

这里的石涅就是指煤炭,书中明确提到了矿物的共生现象和植被特征,这是科技史上了不起的发现。《墨子·备穴篇》中说到:百十每,其重四十斤,然炭杜(佐)之,满炉而盖之,毋令气出。据岑仲勉先生考证,这里的字,就是指的煤炭,整段话是说利用挖地道和燃煤封闭烟熏的方式,来对付入侵的敌人。当然这时候对于煤炭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晰,而“煤”字的出现更晚,最初也并不和炭相关,而是燃烧后凝结的黑色烟炱。

战国时期的炭铲,用来铲煤想必十分称手。

人们对于煤炭价值认识不断加深,各地陆续发现高价值煤田,相关产业开始蓬勃兴起。但采煤是高风险行业,直到今天煤窑事故依然层出不穷,在当时落后的生产条件下当然更是如此。比如《史记》和《论衡》中都提到了迄今所知最早的一起矿难:窦皇后兄弟窦广国,年轻时当过苦力,曾经“为其主入山作炭”,好几百人挤着睡在开采煤炭的崖洞下方,结果晚上发生塌方,数百人被活活压死,窦广国却侥幸逃过一劫。

汉代开始铁器逐步取代青铜成为重要的战略金属物资,炼铁需要大量燃料,煤炭的优势得以充分体现。我们知道中国最早无论冶炼还是烧窑,都会大量消耗木炭,每炼一千斤生铁需要耗用四五倍重量的木炭。虽然木炭炼铁质量高,但效率低下,炉膛温度上升有限,而且耐燃时间较短。而煤炭加温恰恰可以克服这些缺点,冶炼同重量的铁,煤的消耗量要低得多,当然也有缺点,那就是炉内容易发生粘结,成品含杂质较多。

煤的热值和燃烧效率要高于木炭。

有眼光的战略家对于煤炭的储备非常重视,而且想出各种办法来降低煤炭的自燃损耗。西晋时大学者陆云游历邺都,登览著名的曹魏三台,惊喜地发现在冰井台下,居然储藏着数十万斤煤炭。陆云捡了一些试着烧,发现可以反复使用,便将这段见闻写信告诉兄长陆机。信的末尾很得意地问道——兄颇见之否(你没怎么见识过吧?)?显然他认定,同为江南人的大哥对于煤(当时仍叫石墨)应该也和他一样陌生。

南朝成书的《豫章记》中提到:县有葛乡,有石炭二顷,可燃以爨,这是目前已知我国南方用煤的最早直接记载。而宋代学者朱弁则声称,自己在《汉书》中读到过豫章郡出产石炭并被利用的情况,问题是现存《汉书》的版本中找不到对应内容,这些应该是脱文部分。因此汉代在长江流域以南,发现并开采煤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中国出现的第一首吟咏煤炭的诗,也是出自于南方文人之手——“奇香分细雾,石炭捣轻纨”。

在冰井台储藏煤炭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冰炭同楼,很好地降低了自燃风险。

且慢!好好的丝绸为什么要用煤炭来“捣”呢?原来在魏晋以后出现了一种新型的合成气味剂,名叫“香饼”。也就是拿煤炭捣碎过筛,拌上梨枣汁捏合定型,这样一来放到炉中熏烤,便会有细缕幽香阵阵飘出,诗中提到的“轻纨”正是拿来过筛的网布。这种香饼可以看做是当时的一种空气清新剂,同时从工艺上说也是后来蜂窝煤的前身,标志着煤炭的成型工艺上了一个新台阶。

这段描述是否颠覆了你心目中对煤块又脏又臭的不良印象呢?其实精炼细选的煤并没有太多令人难以接受的气味,因此上到皇室贵族,下至平头百姓,拿它生火加热变得日益平常。隋代初年王劭在进奏皇帝的表章中写道:今温酒及炙肉,用石炭火、木炭火、竹火、草火、麻荄火,气味各不相同。如果用来煮饭,最好先炼炭——加热烧熟,之后再点燃煤炭,放上饭锅,这样就不容易有烟气呛人。

拿煤炭来烤肉,老祖先很早就想到了。

用煤加热饮食早在汉代就有,当时使用一种叫做染炉的容器,底下是矩形的炭盆,可以直接烤肉,上边可以搁置耳杯用来温酒,而煤炭则是最普遍的热源。这样的场景到了唐代当然更富诗意,韩翃诗中曾有“五侯焦石烹江笋,千户沉香染客衣”的句子,于鹄则吟道“炼蜜敲石炭,洗澡承瀑泉”,诗僧贯休以煤瀹茗——铁盂汤雪早,石炭煮茶迟。当然这些属于富贵之家或文士的享受,和普通百姓生活相差较远。

隋唐时期京城长安及周边地区(如渭北铜川一带)就有浅表煤层,山西中部、东南部更是重要产煤区,热火朝天的采煤盛况引起了留学生的注意。中唐时期日本僧人圆仁来到太原,发现西门不远满山都是石炭,不少人远道而来捡拾,老百姓认为这是“天火所烧”的产物。圆仁仔细观察后认定这是“众尘果银所感”,他将此事记录下来介绍到日本国内,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日本仍将煤称为石炭。

苏轼:朝云你觉得煤炉子煮茶好喝还是木炭煮茶更香?

显然在日本佛经中还没有煤炭的相关记载,民间其实对煤炭的成因也同样存在误解,不过在道教人士中,熟悉其性能的专家不在少数。在当时的一些炼丹经诀中,就提到用柽柳和松柏等多种木炭,加石炭(煤)、干牛粪逐次混合燃烧,通过火候的变化炼成黄金的技法。道经《太古土兑经》中也总结说,炼铁的燃料中,石炭为最佳选择,《丹房鉴源》中还提到处理硫磺、硝石的时候,可以稍稍加入煤炭。

不难想象经过上千年的实践钻研,煤炭燃烧冶炼金属的技术,已经得到了长足进步,尤其在锻造铁器方面已经成为了首选燃料。但在添加硫磺、硝石,制作雄黄、雌黄的过程中,煤的“暴脾气”便会时时凸显,操作中很容易引起爆炸,但这一点在火药的制作方面,倒正好派上用场。久而久之古人发现煤炭还能当药吃,柳宗元曾在给友人崔黯的心中写道——病腹人有啖土炭者……不得则大戚(肚子疼就吃煤炭,没得吃就会很伤心!)

古代的化学神仙们往炼丹炉里加了点煤渣,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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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策划:彦稠;图文编辑:旧拾

河图洛书 · 20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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