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江小译｜提摩太·莫顿：为什么要关心这玩意？

文｜提摩太·莫顿

《生态地生存》

译｜蓝江

十二、为什么要关心这玩意？

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学生方式。多年来，我在美国各地旅行时注意到这一点，我在四个不同的地方（东部、中部、西部和南部）工作。而当我在欧洲和其他地方学术研讨会时，也有明显的差异。巴黎的学生与台湾的学生截然不同，而台湾的学生又与加州北部的学生截然不同。例如，在科罗拉多州美丽的高海拔山城博尔德，给学生上课的困难在于，你必须说服他们，我们所研究的诗是他们一生中所遇到的最迷幻的东西，因为他们的主要课外活动是吸食大麻和滑雪。但你已经在前一首诗中做到了这一点，所以你必须继续提高难度。

在加利福尼亚州，一开始我是相当令人震惊的。基本上有一种紧张的氛围，而一种淡然的冷漠掩盖这种氛围。就好像我的学生拿着一个看不见的电视遥控器，默默地说着：“让我们高兴，否则我们就换频道。”在教学中，我需要与各种情绪打交道，但基本上有三种主要的味道，你会依次与它们发生关系。三种味道分别是草莓味、巧克力味和香草味，也就是所谓的激情、攻击性和无知，就像通常佛教上的情绪类型学。(有各种各样的亚味道，就像你可以有草莓和香草中心，或者巧克力和太妃糖等等）。

首先，你希望你的学生喜欢你，而你也希望喜欢你的工作。喜欢你的工作，所以你要充满激情地工作。然后你允许自己不喜欢自己的工作，然后你开始带着攻击性工作。攻击性意味着你要习惯学生会有一点点讨厌你。你要学会如何利用替罪羊的能量——群体试图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倾倒出来的方式。群体试图将其负面情绪倾倒在一个人身上。如果这个人是班上的一个学生，他或她就会成为魔鬼的代言人，试图在大家面前与你争吵，而你要学会转移和反馈。你要学会转移注意力，并将其反馈给全班同学，而不卷入其中。

最后，你最终与无知或冷漠打交道，这是最难打交道的味道，因为爱的反面并不是恨，而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满不在乎的感觉。这是非常棘手的，因为你好像无法突破它——这将涉及唤起攻击性的能量，而你的学生不想去那里；或者也许你试图恳求他们，满怀激情，这让你感到非常脆弱，事实上你的学生可能会完全无视你的努力，让你感到挫败。

这正是我在一个下午走进的困境。我当时正在讲授关于浪漫主义艺术的内容，不知为何我谈到了钢琴，钢琴是在十八世纪后期发明的。我问了一句话：“谁对钢琴的历史有所了解？”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加州的学生们不自信，却又畅所欲言（他们坐在那里，拿着隐形的遥控器）。从班级教室的右侧后补（是的，读者们，我正在叙述我的一个难以释怀的创伤），传来一个高亢的女生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关心这玩意？”

我感觉自己被打脸了。

我这个好学生从未想过不关心发生在教室里的事情。这个问题还不如用火星语来说，一开始大家都听不懂。我被惊呆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课堂上感到震惊了，而那时我已经教了大约15年的书。而这是一种非常新的震惊。我并没有遭受攻击。起初，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只是十周学期中的第二周：这是个不好的迹象。在那一刻，我想不出什么可以回答的。

这段插曲困扰了我好几天。我就是想不明白。这就像吃了很难消化的东西。但到了周末，我意识到一些重要的事情。我可以把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我，提摩太·莫顿，为什么要如此关心关于钢琴的教学，以至于当有人说“我为什么要关心这玩意？”时，我会感到十分痛苦？可以有点“无所谓”，换句话说，无所谓不是更好吗？也许如果你像我一样有点控制欲，无忧无虑和开放的感觉有点像粗心大意......很久以前，当我在博尔德的时候，我在我的朋友戴安家的走廊上看到了一个叫欧色天津（Ösel Tendzin）的佛教老师的精妙的书法。他用巨大的画笔，画了两个字，互不相干却又相互关联：“无心”（CARE LESS）。这句话概括了一切。对我来说，佛祖肯定会认为我是一个太急心近利的人，以正确的方式来冥想，总是让人觉得有点错。现在，我认为这种被打脸的感觉是一种信号，表明我的冥想是正确的。

结果，这位学生最后在其他课程上也不够关心，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但她让我学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这本书是关于关爱的，所以我和那个学生的遭遇是紧密相关的。正如我一直在争论的那样，我们每天都会受到生态事实的轰炸，生态问题确实很紧迫，如果你想得太多，你会变得非常沮丧，最后变成新生儿的姿势，或者干脆像刺猬一样蜷缩在一起否认这一切。因此，我以一种“无心”的态度来写这本书，我希望你也能做到无心。请不要根除你的无心的态度。相反，为什么不像我们一直在做的那样研究“无心”？你可能会发现，无心的混沌境界包含着一个柔软的、橡胶球般的麻木感。麻木是一种保护自己免受冲击的感觉。对这种麻木要非常小心。同样，不要试图剥开橡胶或用剪刀刺破它，以试图获得里面的东西。相反，试着从外面研究它。很多物体都是这样的，以一种明显的方式：例如，没有办法爬到黑洞里面去研究它并活着，更不用说退出来告诉别人你的发现。你必须研究黑洞周围的现象，包括它的事件视界，一旦超过这个边界，你就无法讲出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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