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芋情
□文刀牛
父亲在背风向阳处挖地窖
山芋在地窖里过冬
贴近窖墙的被冻得泪流满面
通风不好的被细菌感染
长出细密的绒毛
有钩齿暗伤的早早烂掉了
熬过漫长冬季的
体内淀粉转化成了糖分
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父亲挑选出健康的山芋
在山芋苗床上育苗
烂掉坏掉的被堆在粪坑边
继续烂
父亲每天挑水浇山芋苗
挑水的码头有点陡滑
小鱼在河水里撒欢
扁担在父亲肩膀上跳尬舞①
水桶里的水在荡漾，想出逃
燕子在父亲的头顶上空盘旋
呢喃
担子从左肩换到右肩
逃出水桶的水珠
混淆了父亲洒下的汗滴
落在父亲的脚印窝里
濨润了小草的幼芽
山芋苗长得又高又壮
被移植在跃进河堆上
废弃的育苗床成为蚯蚓和蝼蛄的游乐场
山芋苗努力的抬头生长
却找不到可以攀附向上的支撑
终于还是贴着地面横着长成藤蔓
像出生卑微的农家孩子选择了脚踏实地
奋斗
蓬蒿草任性地向天空疯长
被母亲拔除扔在田头晒太阳
山芋蛋们努力的膨大
地表被挤得裂开丝丝缝隙
夏去秋来，叶枯藤萎
端端②（龙葵）果子熟了
瓢瓢③（罗摩）瓤子老了
蝈蝈的叫声小了
肥婆样的豆丹虫长成了独角兽
土地妈妈的肚皮被犁破开
溜光的山芋蛋沾着泥土被挖出
被钩齿误伤的露出惨白的肉白渗出白色的汁液
母亲也利用休息的时间
给自己的孩子喂奶
长相帅的山芋又被选中留种
长相普通的被切成片丫④成条
挂在绳子上晾晒
像蝴蝶在打瞌睡
那叫山芋干的是孩子们春天的零食和口粮
太阳下班了
月亮负责安抚人间歇息
父亲和母亲在洒满月光的庭院里
拉着拐磨继续和日月周旋
压榨那些长相丑陋和受伤不便储藏的山芋的精华
霜在夜晚给植物做拓展训练
启明星陪伴着不知疲倦的父母亲
蛐蛐在灶间纵情歌舞
享乐
孩子们在睡梦中
吃到猪肉炖粉条
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
磨碎的山芋溶解在水里淀粉被析出
农闲的时候被拉成像妈妈心思一样的粉条
日子也被拉细拉长
平添了丝丝乐趣
妈妈每天烀一锅山芋
孩子们吃小猪也吃
小狗吃小猫也吃
小鸡吃小鸟也吃
贪吃的小猪长肥了
被结实的绑在父亲的独轮车上
小猪嗷嗷叫喊妈妈救命
妈妈安慰小猪
明年你还来我们家吃山芋
小猪似懂非懂
哼哼唧唧地不再嚎叫
小狗趴在妈妈的脚跟浑身发抖摇尾巴
小猫惊恐地窜上泡桐树瞪大眼睛回头张望
鸡飞鸟散
父亲弓着腰推着小猪走远了
妈妈虔诚的敲着猪食盆和猪圈门
叫着“溜溜溜溜，溜溜溜，溜溜，溜”
院子短暂的清净了下来
泡桐树影婆娑
父亲回来了
这一回孩子们真的吃到了猪肉炖粉条
又一年干旱少雨
蚂蚱和蚱蜢泛滥
没有父亲挑水浇灌的山芋秧苗
开出了淡紫色的小喇叭花
如今吃山芋长大的孩子
心肠好身体好
命也好
猪肉炖粉条想吃就吃
健忘的老母亲还记得
山芋帮她养大了一窝孩子和小猪的恩情
注：
①“尬舞”指的就是发源于美国的街舞对抗，即battle，是闽南话"较舞"的变音。街舞对抗，是指以对抗的姿态各自展示舞姿，舞蹈过程充满敌对感和强烈指向性，看起来像是舞蹈的人在打架，极具感染力和火药味。
②端端，龙葵。
③瓢瓢，罗摩。
④丫，方言，剖。
作者简介：文刀牛（1961─2061）淮阴大刘庄人，山芋蛋派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