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天空中的流云,谁也掌控不了它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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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 Coin Du Monde (Streets go down) 音乐: Keren Ann - La Disparition
人生本该如此
文丨鸟木
年前那场大雪在年后走到了绝路,多日不见的日光在左右前后相连的麦田上落下。虽说是麦田,已经不能看得到麦苗了,被多日积攒的雪花颗粒填埋,彻底一体。我和她由爸妈相送,走出了村子。被遍地的雪勾引下来的清冷日光,全部折射进我狭长的小眼睛里,看着她的脸,却成了那一个人的模样。
有些人,刻进心里就是一辈子,在以为自己能够忘记的时候,在一个特定的场景中,还会清楚的忽然出现。我冲她咧嘴一笑,隐藏下我此刻的心猿意马。爸妈因为我终于稳定下来,近几日心情大好,总愿意多跟我说一些体己的话。我有意接上他们的话,岔开我刚刚分心的窘迫,踩着路面乌黑的雪泥,安心走路。
我有时候总在追问,人生本该是什么样子?我在自己做错了选择会反思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我在自己没有取得预期的成功会反思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我在自己几年内依然随处流荡会反思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我的人生到底该是什么样?我反复的追问自己,又一次次的在伤害自己。面对失败的挫败总幻想着自己不会有的成功,只能接连的自戕自己,把自己逼到绝望。
我身后紧跟走路的她,是我的妻,就在大年初二,我们刚刚礼成,就在昨日,我们领了证。此刻及以后,不论是法定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都属于真正的夫妻。在以后很长的时间内,我们要两个人在一起扶持着走。但这在我的臆想中,她根本不可能再走进我的生活,也不会再走进我的生命。然而,她就这样生硬的闯入,我来不及防备。
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发小,生在一个村子,比我小几岁。小的时候总黏在我的脚后跟上,有时也会在我家吃饭。虽然并无血亲关系,都是邻里乡亲,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直到我读了小学,她还会去找我玩。在我俩总出入成双的童年,村里一位老大爷笑她再这么跟着我,长大了怎么嫁人?她带有童音的语调里说出了铿锵的坚定:我要嫁给他!
一语成谶。现在,她成了我的妻,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人生如此变幻无穷,竟如白云苍狗。在我读上高中,她在初中,我们偶有联系。在我读上大学,她在高中,我没时间回家了,我们再难见面。在我大学毕业几年间多事蹉跎,她刚大学毕业,我们结成了连理,人生就像天空中的流云,谁也掌控不了它的飞翔。
新婚之夜,本该是人生最大的喜事,我却高兴不起来。我俩几乎谈了一夜,天亮才眯了一会儿。我才知道她一直在追着我的脚步,如果不是我读了大学,也许她高中就不会读完。在我跟她说我曾有过的那个她,她用手臂箍住了我的脖子,整个光洁的身体紧紧贴着我,她的嘴巴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现在,我永远只有你。
温热的气流裹着声音吹进我的耳朵,半边身体都僵硬了,半天我没有动一动。在我脖子上有流滑的液体滚动,我抱紧了她,没能说出一句话,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如果她和你结婚了,我就做你们的小三。她在我耳边说出了这么一句。我和她谁也不再说话,只有身体的苏醒,以及野性的狰狞。
雪泥里,我能听到她踩出的噗嗒噗嗒的声响,一步一步都踩中我的心尖。一路上,我的父母都在传递他们的生活经验,尽管我仍一事无成,但作为儿子的终身大事终于敲定,我还是能听出他们心眼里流出的欢喜。我忽然惊觉,我的儿子将来会怎样?我会怎样对他?
送别的路再长也总有挥手,相见时难别亦难。回来不足十日,又匆匆离去,不知他们二老的心理如何想?他们如何想我已不能想到。眼下我能想到的,还是自己半生流离颠簸去努力的逃离。逃离生养我的家乡,逃离农村。
我没有去看被拉的更远的父母的身体,只是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心里默想:此去经年,我再回时更是你们离开故土之时。
妻,好像感受到我的心思。她伸来一只手,用力抓住我的手背,我反手抓住她的手,力量从我的手掌传入她的身体。此刻,我就像从醉里清醒,曾经的一切都如镜中花水中月,可近却永远无法触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成了我的结发之人。我从未想过,也无法想到。有时,无论怎样复杂灵活智慧的脑袋,也根本想不到人生有多少出人预料。
人生到底该是怎样?人生本该如此。那条路我走不通,那条路根本不属于我,何苦苦苦布放苦苦为难自己?走过的路,走下去的路,就是我的人生。
我的人生,本该如此。没有后悔,无须回头,向前走,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