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名字浅释
父亲的名字浅释
王小义 精神分析爱好者
人类的语言是一种极为复杂困难难以掌握的东西,在人类的第一语言习得中,这种语言基本不是通过学习或者教导而习得掌握的。而是我们通过与环境,与经验等材料的互动,结合我们的抽象能力而生成的属于我们自己的语言。这种语言的掌握需要极高的心智计算能力,以至于对于绝大部分的人来说,无论对于高校里的天才的教授来说也好,还是智力平平无奇,稍显平庸的人也好,在年龄很小的时候短时间地在几乎没有任何系统性的指导下就迅速掌握语言,都可能是一生中最为不可思议的成就。进入语言,进入象征秩序是人类构成人类主体的关键之所在。这种进入使得人类一定程度上是由语言,由象征秩序,被语言,被象征秩序构成的。人类主体的进入语言,彻底改变了人类主体,使语言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人类的一种器官。而对于精神分析而言,语言中最基本的元素就是象征的父亲,也就是父亲的名字。
那么什么是父亲的名字。父亲的名字是【父亲的不】,它是一种严格的限制,通过把现实生活的不可能性转化为一种禁忌的限制,父亲的名字为我们的自由,创意和欲望奠定了基础。父亲的名字禁止不可能的事,使不可能的事成为乱伦禁忌,使人类在朝向不可能的事情的迂回中获得无限的创意与空间。通过父亲的名字,主体构系出稳定的认同,发展出丰富的认知系统,从而凭借这个系统自由地作出行动与判断。而如果父亲的名字不存在的话,那么我们的心智将会是极为贫瘠的,它将仅仅是我们对周围环境造成的映射。通过父亲的名字,主体感受到父亲的功能,父亲使得主体在人类现实中能够被允许引入某种另外的、不同的和构成真理的原初的对象的东西。父亲的名字通过创造各种象征符号和象征化的符号,把一种新的现实引入到动物现实,这种现实是得到升华和被构思的现实,并在这点上为语言的学习奠定了基础。亲属关系就作为这一种象征传递的第一模型。 当拉康在进行他的第三个研讨班,精神病的时候,拉康从史瑞博个案中发现的是想象在其主体结构中的主导地位。
拉康顺势就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是怎样的符号性缺陷,能够解释主体在这个时候的想象性的主导地位?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符号秩序关键的锚定点:父亲的名字的缺失。而在第四个研讨班客体关系中,通过对小汉斯的恐惧症的分析,拉康提出,恐惧症正是将恐惧客体视为一定程度上的符号的象征,视为弥补父亲的名字的功能。拉康正确地强调马作为符号重新为小汉斯建构了世界,深深刻画了各种限制,从而为了解这种刻画的性质和功能的途径打开了大门。而要了解马,不是去寻找马的对等物,而是将马作为一般等价物置于恐惧的中心点,马的具体含义,在某些方面是没有意义的,它最真实的功能就在于以新的方式改写小汉斯的实在。这种源于母亲的咬伤,被当作一种工具,取代了阉割的介入。
因此恐惧症是这样的策略,通过选择一个适当的符号,比如马,而用来比拟母亲的吞噬,从而将危险置换掉,而这正是父亲的名字的绝佳的展现。 也就是说,精神病和恐惧症分别展现的就是当主体的身上的锚定点,父亲的名字完全脱落和降权之后主体的策略。通过这两种情境的展现,精神分析得以勾勒出父亲的名字的框架。主体必须需要一个神话或者一个妄想来作为使其本身的认同稳定化的一个锚定点。这个锚定点就是父亲的名字,父亲的名字使主体的认同栓系在一个固定的点上,使主体能够获得一个令他感到信服的认同。它本身作为一个例外位置上的能指,保证了主体身上所有的能指之间互相的联结性。没有了父亲的名字,其他所有的符号将不具备任何意义。没有了父亲的名字,我们将无法体验到身体的连贯性,从而使我们的符号体验变得支离破碎。没有了父亲的名字作为一定程度上的阉割,缺失将会被直接体验为母亲的完全吞噬性的阉割。这种吞噬性的阉割会让主体感到焦虑,而如同弗洛伊德所判定的,焦虑是主体千方百计也要躲避的唯一真实的情感。因此在这个层次上,我们将说父亲的名字是我们的圣兆,也是我们对主体的结构的判定的主要依据之一。
通过父亲的名字,我们把来自现实散乱元素通过一种结构性的法则依次链接起来,组成具有一致性的现实,作为我们认知的基础。 当孩子发现这个名字作为隐喻,代表孩子发现了母亲总是在孩子眼里的父亲身上欲望着某个神秘的对象。因此孩子找到两种重新被欲求的方法:像父亲那样拥有它,或者成为它。这个发现使得主体脱离前俄狄浦斯时期进入到俄狄浦斯期,承担起有关于想象的菲勒斯的符号,烙印下父亲的名字,使父亲的功能成为主体戏剧的主轴枢纽。主体倒错式地通过父亲的名字安放了自己的焦虑。而神经症在这里就是对父亲的欲望的逃避,在神经症那里,父亲的欲望的降格使得神经症与大他者的乱伦欲望的幻想在与现实的不断的冲突中创造出幻想而作为症状。
通过父亲的名字,我们创造出与不可能的世界之间的符号距离,从而产生出有关于父亲的功能,产生出有关于父亲的律法,从根本上把欲望和和律法结合起来。这种结合使得主体一方面服从律法本身的想象性的自我调节,也就是快乐原则的调节,另一方面,主体从根本上在服从律法的同时,总是欲望着指向那些被律法所禁止被压抑的欲望,我们越是严格地遵从法律,就越是在内心沉浸于法律所禁止的罪责,就越是迂回地想要达到律法所禁止的不可能的乱伦禁忌。 通过这一点,我们相当于是在说,父亲的名字所维持的父法开启并维持了欲望的领域,并作为欲望的参考点和锚定点,在这个开启中,挑起了逾越父法的冲动。主体的欲望同时被父法所维持与禁止的结果,父法既作为主体的欲望又禁止的主体的欲望,从而因这个禁止而产生超越父法的欲望。
但由于父法总是不完全的和无法完全拓印在主体身上的,所以主体诞生出超我作为审查机制而维系父法,超我以想象的手段弥补了父法的符号链的落差。因此超我是命令式的,是来自于大他者的意志,它总是召唤驱力与处于焦虑中的主体相关联起来。 通过感受到父亲的名字,我们回溯性地想象了一个父亲,这正是弗洛伊德在《图腾与禁忌》中所树立的原父的形象。
弗洛伊德以精神分析的奠基者的身份所敏锐察觉的是,这一父亲可能只是一个动物,一个想象的乱伦禁忌前的父亲,一个律法出现之前的父亲,一个亲属和联姻交换结构的秩序出现前的父亲。由于这种父亲的满足是没有约束的,所以弗洛伊德选择让一个原始部落的首领成为父亲。同样由于这一父亲总是一位亡父,所以弗洛伊德总是称呼这位父亲为【图腾】,图腾这一功能由列维斯特劳斯为代表的结构人类学中已得到清晰的界定。这种父亲被我们假定有最初父亲的纯粹享乐,从而保证了律法与欲望之间的关系。
而弑父的罪责则让我们得到了罪疚感的起源。因此整个神话被弗洛伊德用来假定为父亲的名字的起源。 由于对父亲的名字的勾勒,精神分析得到了一种类似结构主义的观点(实际上相差很远)。通过设置了一个例外位置的能指,即父亲的名字,每个主体的结构都实质上显示了一种系统的特征。主体本身就作为这种无意识的系统,其中每一个要素的变动,经由无意识这种空白的【器官】,都将会引发其他所有要素的变化。这种发现使得精神分析永远处于父亲的名字作为社会话语以及政治系统的担保下的个体无意识维度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