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论之礼

唐五代旧制,每逢国家大事,皇帝必召宰臣坐议,赐茶之后方退殿。建隆元年(960),赵匡胤代周建宋,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等自认后周旧臣,难免受猜忌,加上太祖素有英名,于是请改旧制,遇有国事,宰相具札进呈,立听圣旨。此后,坐论之礼废。

宋代宰相上朝不再赐坐看茶并非范质等人任期的特殊情况,即使范质后的宰相沿袭此例,这背后也有更深刻的缘由。

北京大学宋史专家邓小南教授的《祖宗之法——北宋前期政治述略》中认为“每事辄具札子进呈”说明君臣共同处理政务繁忙,坐论之礼的废除更反映出行政体系运作过程中君相互动方式的调整。

宋代以前,皇帝与宰相“坐而论道”中透露出一种从容感。宋代文臣地位高,作为文臣政治首领的宰相,不再赐坐看茶的主要原因是“不得从容”。

为何宰相上朝“不得从容”了?

唐末五代的帝王往往疲于应付军事、变故,对于日常行政事务过问不多,掌管军事的枢密使皆是皇帝心腹之臣,日与议军国大事,其权重于宰相。在这种大环境下,宰相得以“坐而论道”、“从容赐茶”,正是他们疏离核心决策的反映。

宋朝建立后,皇帝更加关心臣民庶事,国家权力重心逐渐从军事事务向行政事务转移,中央政治权力逐渐向宰相机构中书门下回归。革除五代弊政,百废待兴,宰相不再从容地“坐而论道”,是因为需要处理繁忙的政务。这是北宋初期中枢机构的设置改革的结果,也在相当程度上恢复了宰相的事权。

宋英宗曾与他的宰相们说:“朕日与公卿等相见,每欲从容讲论治道,但患进呈文字颇繁,所以不暇及。”这证明是烦琐的事务阻碍了皇帝与宰相的“从容讲论治道”。

看来“不得从容”的不仅是宰相,皇帝也是如此。

从中国古代政治发展的长视角来看,皇帝在不断强化最高决策权的同时,逐渐走向处理国家政务的前台。皇帝不仅是国家元首,也逐渐向政府首脑演变,宰相与皇帝的关系不再是“坐而论道”的咨询者,更多地成为了“参总庶务”的政务官。

宋代“坐论之礼”的废除,不是因为宋太祖的小家子气,而是因为从五代到宋初国家权力重心回归中书门下,宰相恢复事权,“不得从容”的结果;也是皇帝强化最高决策权,更多参与行政事务,“不得从容”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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