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记忆中的大红牛》是对往昔生活的回忆，是对今日生活的反思，更是对大红牛吃苦耐劳、无私奉献精神的怀念。仔细读来，字字句句都含情，点点滴滴都难忘。
牛，灵性又勤恳的牲口，是人们劳动离不开的好帮手，正是牛勤奋无私，默默奉献的禀性，让人们对牛多了溢美之词和感恩的情份。“俯首甘为孺子牛”，“我要做人民的老黄牛”，“吃的粗草料，使的全身力”，这些话语都是人们对牛的赞美。童年时期，有一头大红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我至今难以忘怀。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饲养了二三十头耕牛，牛群中有一头又高又大的红牛，这牛全身毛色红润，如同鸡血，体格健壮，大腿大胯，所以叫它大红牛。据说，大红牛是我家在村子成立高级农业社(生产队的前身)入社时的财产之一。还听说，这大红牛生下时母牛便死了，由于缺少母奶喂养，长得骨瘦如柴，主人害怕养不活，所以一岁大时，便被牵到乾县城的农历八月二古会上，被爱牛懂牛的伯父相中，花了8块银元硬是从主人手中买了回来。由于牛的骨架大，牛坯好，半年时间就喂得膘肥体壮，滚瓜流油。五十年代初村子成立高级社时，就成了入社的首批“社员”。从五十年代入社到八十年代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大红牛一直是队里的好“社员”。一年四季，春种秋收，冬寒夏暑，从早到晚，吃口粗草料，使尽一身力，队里的骡子马都没它干活多，人更无法与它相比。它是能干活也会干活的全把式，拉车架辕、耕地拉犁、套碾拉磨、啥都能干，啥活它都干得很好，特别是干重活没有牛能胜过它。因为大红牛听话好使唤，社员套大轱轮车都让它架辕，稳当可靠，人车安全，不会出事。耕地套犁，都让它拉的双桨犁铧，不用扬鞭吆喝，将犁拉得又稳又快，不偏犁沟。记得有一年夏收时节，能替换它的大黄牛蹄脚裂伤了，不能拉车，生产队几百亩地收割的麦子，大半都是大红牛套车架辕拉到了场上。渴了，喝几口浑浊的缸水；热了，喂几条大黄蟮。只有每天中午才回饲养室吃料喝水，卧息一会。直至有一天，大红牛走着走着，扑嗵一声前腿一软跪在场上，从没低过的头颅，此时无力地枕在地上。社员们才发现大红牛太累了，让它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它又精神抖擞，重上疆场，套车架辕拉麦子，拉碌碡碾麦场。几十年来，大红牛不仅帮着乡邻们兴修水利，平整土地，拉石修路，交售公粮，还是村里人结婚嫁女的美好使者。村子小伙子的媳妇，大都是大红牛套车迎回的。嫁出村的姑娘，也都是大红牛拉上村民好友祝贺送行的。所以，它成了队里的大功臣，领头牛。在每年底大队组织的赛牛会上，戴红花披彩带非它莫属，为生产队的饲养工作争得荣誉，为饲养员挣回不少奖励工分。因此，队长和社员都很喜欢它，偏爱它，草料多供，喂养精心，就是饲养它的社员也是队里认真挑选，群众推荐。记得父亲饲养过大红牛五年，冬天，把它拴在窑里边，暖和。夏天，把它拴在靠外边，凉快。怕它伤风感冒，误了农活，好草好料自不用说，喂的紫花苜蓿(青储野草)或碗豆饲料。我孩时在饲养室玩过几年，拉牛饮过水晒过太阳，刷过牛毛牛身，对它有了感情。虽然40多年过去了，但是大红牛还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看到大红牛皮毛光滑，膘肥体壮，黑眸的双眼，走起路来尾巴左右甩摆，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宽板似的脊背可负三山五岳，墩粗的四腿好似擎天石柱，白萝卜粗的犄角，宽宽的额头，展示了一股威武不屈牛气十足的样子。大红牛为队里拉了多少趟车，没人记得，为队里耕过多少亩地，更没人说清。只记得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那年，分配车马牛犁农具时，因为大红牛进入暮年期，套不了车，拉不动犁，没人抢着要了，还是抓纸条才找到了饲养它的主人。大红牛第一次落泪了！分到大红牛的主人是个老农，懂牛爱牛喜欢牛，饲养中没亏待过牛，大红牛也享受了几年无重活可干的清福。只是好景不长，又过了几年，大红牛彻底老了，干不动一切农活了，吃草料也有困难，有人建议，让主人宰了大红牛卖牛肉，让人们过个好年！宰牛的地方就在饲养室的土壕边，过去队里杀猪宰牛都在这里。主人养过半辈子的牛，就数大红牛好喂好使能干活。牛实在干不动活的后几年间，还是好草料，喂饱喂好，刷身扫背，精心饲养。这次，饲养员先一天就没有给牛喂草料，只让它喝了些麸皮水。那是个天寒无风的日子，主人没到现场，借口给牛割草走开了。大红牛从窑中牵出后，拴在木柱子上，人们用一根粗粗的麻绳缠住牛的四条腿，让它动弹不得，两个壮实的小伙子使劲按住牛头，几个人合力一推，把大红牛放倒了。这时，大红牛无奈地流出了第二次眼泪。宰牛人拿着一块黑布蒙住牛的双眼，几下就让大红牛命入黄泉。取掉黑布时，大红牛紧闭着双眼，眼角挂着黄豆大的几滴泪珠，这是大红牛第三次流泪了，也是最后一次。记得蒙眼之前，大红牛似乎知道了这一结果，突然发出“哞一哞一”凄凉悠长的叫声。那叫声，我至今无法忘记，凄凉的，低沉的，悲伤的，无奈的……它的一声哞叫，被周围牛圈的几头牛听见了，也都跟它哞叫起来。大红牛哞叫几声后，用水汪汪的双眼左顾右盼了周围，一串忧伤无助的泪水汩汩流出，打湿了又粗又长的睫毛，告别了周围的牛友！大红牛的哞叫，让现场谈论牛肉好吃的人立即陷入沉寂。几位年岁大的老社员走到牛的跟前，默无声息地过来摸了摸牛头，给大红牛梳背扫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