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口之行 （外一篇）

时近盛夏，我们择日向东，一路抵达位于繁峙以东神堂堡乡的大寨口。风清气爽，山翠水潺，这是同伴芳姐儿时的故乡。车刚到，还没下车就看见远远的主人都站立屋前，芳姐的父母亲已经等候多时。一见我们就热情迎接。

几进小院依次排开，倚山而建。院中篱落简洁整齐，莴苣、番茄、豆角、黄瓜在中庭小径东西各自为营。石阶、石墙随地势起伏，核桃树、山榆树、大白杨将院落掩映。这几个小院都是芳姐家的，每个都干净利落，甚至连石砌的院墙都是艺术品。没料想在这大山深处有如此让人心怡的居所，不禁慕意顿生，随摄影师融入树丛、石涧，拍摄入眼美景。

姐妹们惊讶摄影师的技艺超然，惊羡我一袭洁白出世的静美。我却倏地明了，芳姐的丽质本源于这方水土，一出家门口国道下，滹沱河一支从山崖上倾泻流淌成迂回曲折的溪流，低处水洼清可见底，小蝌蚪、小泥鳅穿梭。上面主人吆喝开饭，我们才收住贪恋的目光，淌水回家。

当饭桌上吃得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时，却没有城里饭店的杯盘狼藉，是主人不断的加添食物，不断更换空盘，这时才发觉，我们都吃喝太多，以致于没有来得及感谢。四下打量屋里，到处洁净如新，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褥，一尘不染的地板，一切都打理得有条不紊。仅隔一步之遥的国道上呼啸而过的车辆，谁能料到在这嶙峋的石壁底下有着如此精致的小桥流水人家。触摸门口古色古香的木桥，犹如童话里精灵幻化的境界。曾让多少来客恋恋不舍，我们的确醉了。醉于它这般雅致怡情，如一颗明珠镶嵌在大山之中。

午饭后一觉醒来，我们一行又爬上韩庄长城。韩庄长城，位于山西省繁峙县神堂堡乡韩庄村东北一公里处的崇山峻岭间，紧邻108国道，全长35公里。战国时赵国修筑，隋代重修。明代，在原长城外包砌砖石，加高加宽，筑成内长城。保存较完整的就是韩庄村一段，城墙随蜿蜒起伏的山势修筑，墙高6．6米，顶宽3.6米，砖石结构，每隔一段有一墩台。韩庄长城原保存完整，1970年修筑京原铁路时，为取其石条使用，贸然将城墙炸毁多处，实为可惜。

过吊桥，爬上山，直向城台，一路脚下的残石颓垣挡不住我心底的敬畏，城台依然完整，高耸，在蓝天下，在群峰间更加肃穆沧桑，年复一年向人们述说着千年风霜。站在残缺的长城，转身一轮红日正照在脸上，照着苍茫的大山、古朴的城台。

从长城下来，暮色苍茫，正好晚饭时分。我们在院子里核桃树下烧烤。小院热闹而浪漫，东墙边梨树上亮起彩灯点点，屋檐下挂满满天星，音乐漾起，烟雾缭绕，真正的放逐心情。同事把麦低歌，缓缓的乐曲在每个人心头萦绕。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心却悠悠醉倒，醉在我们的人生中年，醉在这清凉夏夜星光灿烂的核桃树下。

入夜，主人们年事已高，早早休息。我们依旧捧起酒杯不想去睡。这个年龄，这些人们，都对生活有过多多少少的感悟。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我们已不年轻，许多磨砺写在脸庞，刻在眉宇。所以我们没有烂醉如泥，没有仰天长叹，没有他长我短，也没有愤世嫉俗，我们只静静的听流水潺潺，悟柴米油盐，时不时夸赞烹饪大师，敬酒礼此起彼伏。多年以后，我们还有时间会再想想这棵古老的核桃树下的我们的夜话吗？心情甘怡，整夜的汽笛声没人理会，均匀的呼吸声伴着夜风，夜如此安详……

印象正咀

正咀，在天岩山中。

早就听说天岩村的岩山寺闻名遐迩，寺中壁画被誉为“挂在墙上的清明上河图”。听说我们一行要去天岩，心里一阵暗喜。即便是寺院周围也应有着“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的美吧！

出繁峙东南四十公里，就来到天岩村。村口照壁上，我县著名书法家范玉文先生的白底红字“天岩村”及“祥和腾达”肃穆端庄，见证着这方土地的钟灵毓秀。的确，这里是壁画文物所在，也是平型关战场上作出赫赫战功的两袖清风的县团级老红军范俊杰的故乡。这里属五台山东台支脉，是五台山北部屏障。

五月的正咀，以点点春意寥寥风情迎来我们一行。沿村中平坦的公路向正南方向便到山脚下。在一块开阔的平地下车，徒步上山。只见两山似伸开双臂，深情作揖欢迎远客。听说不久前这里就被开发为红色景区，我们趁机先一睹它原始的芳容。

向上走一百米，山体还是那样迤逦延伸，但小路越来越窄，贴着或左或右的石壁，走在一脚宽的滑木小道中，两边灌木仍未发芽却柔软了枝条，待我们一一穿越时抽打在衣服上、手上、脸上，岩缝中的油瓶瓶绛红可爱，头戴绿冠，遍身小刺，给这黄褐色为底色落叶松铺开道道墨痕的山水画以点点猩红。落叶松不论在山的哪个部位，都如蝉翼般轻轻为山体披一纱衣。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刚吐出来的嫩芽，每一簇都那么匀称，在这静寂的山谷千回百转，张扬绿色。

越走越远越惊喜，想必夏秋时节这层层跌宕的崖底石岩上，有潺潺流水，枝头崖壁有啾啾鸟鸣，空谷幽兰山风回荡，想着走着不由便去摸光滑的石岩，坐上一坐，眼前景便是身后，身前景又是谁的身后哇，这一坐看到了一行人迎面攀来，上上下下排成龙形，停停走走，又成一道风景。山体轮廓更是北国山人手中令人叫绝的国画，抬头环望四周山顶圆润，林木淡青，不是玄奘所遇的狰狞山洞，而是世外桃源般柔美温润。

见后面人上来，起身继续向上。山涧越走越窄，两山之间张开双手可以触碰。左面惊叫，岩石的叠痕，似翻开的书页层层有序；右边召唤，崖边的石盘，如菩萨宝座，坐上如观音，神貌无二，如佛如弭，举手投足似普降甘霖，嫦娥奔月，后羿射日，女娲补天。一群人忙举起手机拍照，恰日华正好，相片中一片金光呈华彩绽放。

未及山顶，顾及体力，我们便折回原路。才发现半山的山桃花开得正艳。刚才只顾抬头向前，现在才发现荦荦小路在脚下消融的泥土里铺满了去年的红叶，想必十月金秋这里定是深红浅黄热闹一片。我对大家说，我们等金秋红叶时再来回望，一定有声有色。上时不觉很难，但下山就听到我难以驾驭的愁苦与少有的蹩脚。遇到灌木阻挠不知道如何是好，同行大哥告诉我下山要有距离，不然枝条会抽到后面人脸上。果然，他走前时就用脚踩着没到小腿的荆棘，用手扶起肩边的枝条。他告诉我这山中的一枝一叶都充满儿时的记忆，曾经每每下山时总是背了柴的，我惊讶不已，想问问那该如何去走呢，踯躅之际他早把腰弓起，两脚轻轻踮起迅速下行，我急跟后面，遇到两尺高的岩石轻松跳下，而我差点刹不住车撞到前面。还说山路下时不能那样，要在小渠上下各一只脚，为的是不让渠里长长的藤草绊倒。我不觉脸红，我竟也是只看着高墙内四角的天空长大的。触摸着山树，沐浴着山风，倚扶着山石，仍未能尽兴，不觉嫉妒山谷里岩边的一朵小白花，暗香氤氲，得天地之真气；幽芳葳蕤，仰皈心于清苦；一蕊一叶，垒佛陀兮周遭。若峭壁尽头能有间玲珑僧房，红墙从松柏间隐现，清灯在月光下闪烁，阑干被夕照萦绕，一桌一椅，一纸一墨，多好！

心底的满足与遗憾都在山口处释然，刚才谁都注意到这些岩石，但急于上山心却早已远游，现在回来发现岩石都活了一般，随手一个便是化石般水墨，山川，花鸟，走兽，随意翻起一块竟有夕阳无限好的淡淡红晕，也有枯藤老树昏鸦的国色印痕。顾不上喝水便都匍匐在石间，那白色花冈岩像朵朵玫瑰次第开放，红玫瑰早被美女放在胸前水晶般熠熠生辉。

向晚的风又进入正咀，山谷恢复平静，我们带着倦意与它挥手作别。

（作者  左文芳 系滨河小学教师、县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