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 课余时间：先道歉吧
文：课余时间 / 图：堆糖
支劳前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所里统管着财务、保管等内勤的美心大姐，颠着碎步追上来，慌里慌张：“所长，有急事，有急事。”没等问，没来得及说，他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瞟一眼，是妻子打来的。“真不是时候。”暗自嘀咕一句，他按下手机键盘上的红色钮。刚挂断，又打进，再挂断。还没问，也还没说，办公桌上的座机又铃声大作。妻子不依不饶。“草泥马，我想静静，我想静静！”他差点喊出来。这会他心情坏透了，就像窗外坏透了的雾霾天气。午夜，一股潮湿的能攥出水的冷空气，裹着大团大团雾霾，悄不声地塞满了省城的角角落落，最高气温都在零度以下，滴水成冰……
支劳前来环卫所半年了，是主持工作的副所长。此前，在城管局任城管中队长。他从外地县城考入省城的大学，学的城市规划专业，毕业后却进不去规划局、住建局的门。也多次参加招聘考试，每次笔试成绩名列前茅，却在面试后被淘汰。应聘城管局时，当时还是未婚妻的老爸出面出手，动用起人缘资源，他才有幸列入正式编制。他勤奋肯干，积极努力，获得了提拔。在许多人的眼里，城管名声不佳，并且只是鸡零狗碎。他不妄自菲薄，反觉得他们隔行如隔山。他常在几条商业街上转悠，这里看看，那里瞅瞅，还会溜进人家的仓库与后厨。各商户也认识他，迎来一脸的笑容可掬。他已参悟透了“管”的种种机关与玄妙。他犹豫过，甚至也顾忌，纠缠再三之后反理直气壮，当初报考无门，何曾有过说法？这些年的辛苦，包括岳父为他应聘的打点，不能白白打水漂吧，关键是不留破绽，能够风过无痕。半年前，上级突然调他去环卫所，还是副职。他不服，要讨说法。局领导冷冷的一句“这是一项保护措施”，让他立马安静了。本想先礼后兵，行了礼，却没用兵，悄不声地办妥交接手续。
支劳前对环卫所有着一百个不适应。这里清净还好，要命的是清闲。半年来，没一家单位或商户邀约聚聚，推杯换盏地喝喝小酒。昨晚情况特殊，仲柳镇东河村几位村干部设宴款待，他们要推荐一批村民来环卫所打工。喝酒了，后备箱装满南乡的山货，就约代驾，又糊里糊涂地把车停在消防通道上。今早去开车，车子被保安挪走并上了锁。好在单位没有千里迢迢，就穿小区，抄小路。人倒了霉，喝口水都塞牙。在小区早餐摊上凑活一口饭，偏巧摊主是老熟人布富书。老布曾在商业街开着一家富丽堂皇的海参店，半年前关门歇业，又退回到路边摊点上。见到他，老布像仇人相见，围裙一扔，凑近过来，脸对脸，喷出一肚子怨气。
摆脱了布富书，他确信了，应是老布检举的自己。说起来，当年他薅过老布的羊毛，但，凡出来混，哪家商户没被薅过？店铺垮了，不能全赖自己，薅羊毛的手可不只自己这一双。老布念叨自家海参货真价实，存放个三年五载也不变质贬值，明摆着提示他，要把以前笑纳的干海参奉还原主。这不可能，吃了的，送礼的，早已清仓了。他主要是拿不准，如果不还，这布富书是否继续举报？现在老布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满肚子的憋屈和后怕，碰上所里有急事，老婆的电话没完没了，搁谁身上也头大。
“是我，怎么……”他的话说一半被打断，一向文静的妻子爆出粗口：“二货，你这傻逼，带一帮子二货。今天你们还满大街洒水，马路成溜冰场了。倒霉，我骑车摔了个狠的，骨折，小腿骨折。你听见没有？说话，你说话啊！这会我在省中医骨外，马上来！你马上过来！”他举着电话，怔怔地站着，话筒里传出一串抽泣，又一串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他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慢慢慢慢地转过身，旁边站着美心大姐。大姐听到了他们夫妻的话，犹豫会，又犹豫一会，还是告诉他，多家媒体要来环卫所采访，这会应在路上了。支劳前又怔呆。今早他看到几个未接电话，是早上五点从所里呼叫的，而那会自己宿酒未醒。能想到的，是当班的员工要请示他，洒水车是否按点上路。按流程，每天早上五点，洒水车开始洒水冲刷的作业。
“该死的老天！”他一屁股跌坐在椅上，扯着哭腔喊，“我们公开道歉。先道歉，先道歉吧。就怕有人要赔偿，道歉好道！”
后记：小说中的人物与情节是杜撰，但事件是真实的。输入“先道歉吧”搜索，会有一片消息。依我，洒水结冰不仅是洒水车司机的二货操作，一定还有其他因素的共同作用。我很想透过一丝偶然看到必然，以小说的样式做了这一猜测。此事让我多有感慨。而这些感慨又不能全装进小说，需要选择其他。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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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蔡可玉，老济南历城府人，油腻大叔一枚。随着马齿徒增，色心都褪色了，唯还钟情舞文弄墨。断断续续写了“姑妄言之”系列上百篇，拟近期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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