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李志勇,施茂盛,雷霆,黄海兮,宋晓杰,阿信,衣米一,王琦,幽燕,胡翠南
下着雪,但这确实是春天,山坡上有一层薄薄的绿色
她眼睛现在已成了某种黑色的小花
时间,现在还无法将那小树,做成巨大的棺木
她头发上的白色也能轻轻抹去,恢复成黑色
我们在一条溪水边站着
叹息,但是也快乐着
溪水将流出很远
自己创造出水桶、杯子,自己创造出一道桥梁
像早晨的一场清风
为提前的火焰所拒绝
像火焰的无辜燃烧
为我们足够的悲哀所逼
像燃烧中的纸片
抵消了血淋淋的真理
像纸片上永无止境的一行诗
你几乎找不到它肉体的芳香
像诗所证明的一切
不再需要幸福去朗诵
像幸福本身
今天,它只有荒凉的形式
像荒凉的田野、矿山
却比荒凉更有深意
呵,总是像我们内心的灰尘
像照亮,也像熄灭
像铁质的光,也像一柱黑暗
像深入,也像永久的退出
遇见苞谷的时候,她低眉不语
也不问天下稼穑之事,一抹绿
还保持着青春年少的好模样
如果再淡些,加上天门关的暮色
一定是黄昏走了眼,才安然如初
街上尘土飞扬,羊群一会儿归来
带回秋天剩余的草香。在田野里
有你走散的兄弟,斑驳之处鸟落
圪针丛里的蚂蚱,坚守也无用
世上支离破碎,才会掌控好名声
这是金黄的季节,需要咬紧牙关
才能咀嚼出一年来陡峭的甘苦
不吐出凉意,草不会从坡上撤退
有一瞬,我倒是爱这薄薄的花名册
芨芨草,蒿草,歪歪扭扭的柴胡
她们有恍惚的理想,冷了就背叛
苞谷在上,山河容忍旧脾气
褪色的山川,油画般的赞美
我是你的另一面,用脱落的情感
靠近最后的叛逆,去完善前世今生
我的寂寥和由远而近的心碎
我看见阳光很白地
照在石辗子上
越照越黑
说不定什么时候
又下起雨来
越洗越黑
不管这石辗子怎么变化
已经派不上用场
有一天,来了一个外乡人
花两千元钱
要买石辗子
村里有人不同意
那个人于是跟大家说:
他不要石辗子
要那石辗子的底盘
还是花两千元钱
这石辗子的底盘
很多年前是庙里佛像的底座
很多年前又把它凿成
现在的样子
现在又有人要花钱把它还原成
从前的样子
像苹果树一样
它常常出现在电影、小说里
带着家常的温热和宿命的光辉‖
我一直记得那年的宋庄
魏克和漠子的潘安大院里
那棵深秋的柿子树
值得我歪着头郑重地仰望
早炊温暖的炉火,又使它额外
蒙上一层清霜
那天,我在水果店里遇见柿子
它软软的,鲜亮的橘色,圆润可人
但我不想碰它——
离老年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我只找它的“软处”捏
——一个人与它终生为敌
因为爱那个人
我颤抖着心,无缘无故地恨它
西瓜是从内部坏起的。布鞋显然
比皮鞋舒服。出行需备雨具和遮阳用品。
山洪暴发切记往高处逃生。
带一本书,不一定要打开它。
支起帐篷,是想和一个人
整夜坐在它的外面。
看见黑暗中的红桦林,就意味着
看见了它背后的冰川,和头顶
一束束流星拖曳而过的巨大的夜空。
这种长绿叶子开白色花的植物
有人说是郁香忍冬
有人说叫裤裆果
我试着用第一个名字叫它
它形而上,清冷,孤傲
如星星。如恒星,也如行星
我又用第二个名字叫它
它变得日常,有气味,有热度
如人。如男人,也如女人
从羊角的弯曲程度可以看出
一只山羊的实际年龄,也可以看出
它在羊群中的地位和个性
那些缺少智慧的后来者,羊角是直的
牧羊人时刻在提防它们背叛了温顺的同类
现在国泰民安,羊群也很少躁动
它们有青青的草有向阳的山坡
有一大堆往事可以趴在一块石头上咀嚼
这时羊角显得笨重而无用
没有力与力的碰撞,或者叫激情岁月
等到一只羊角成为摆设,时为冬至
你会听到小雪卧羊的民歌带着腥膻
冒着腾腾的热气。同时那些直立的羊角
也只需要一场大雪就会像它们的前辈
向后弯曲,与牧羊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众多盒子——
写字楼、电梯间、拥堵的汽车
无处不在的摄像探头
我是我自己的隐私和泄密者
你在遥远的大风里行走
我在城市的宽马路窄巷子瞬间迷了路
让我们谈谈情吐吐槽吧
我看不起电影里拙劣的恋情
谁是奋不顾身的海鸥?
他在乎的“长恨人心不如水”出自哪里?
慢吞吞的洒水车哼着嘹亮的小调
我在步行街迎面撞上疾行的陌生人
风刮出天空无辜的蓝
仿佛一件事的真空时段
因为一无所知
因为无法言说
而呈现出要哭的样子
理所当然
雨又下了好一阵子
穿单衣的年轻男子更为用心
拥紧怀中少女
山中该是另一番景象
小径无人
洗涤过的枝叶泛出苍翠
雨水热烈不乏苦修之意
直到一切被浸透
思想者总能从中窥见某些要义
即使那些腐烂、霉变
也以无常唤起一个凡人
胆怯而认真的怜惜
未亡人正越过雨的栅栏
夏花当如此灿烂
以节日为名
为速朽举行一场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