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地理考，23

(五十九)吕尚河内人，钓滋水遇文王，即霸水，在渭水下流，不在宝鸡。

为什么又说文王得到吕尚，也不在渭水的上游呢？回答是：《吕氏春秋·首时》：“太公望，东夷人士。”高诱注：“太公望，河内人，对于周族丰镐来说是东方，所以说是东夷人士。”《史记》也说：“太公望，东海边上的人。”

我考证姜姓本来居住在晋，那么说吕尚为河内人，应该是可信的。《尉缭子》：

“太公望年已七十，在朝歌宰牛、在盟津卖食为生。”《韩诗外传》：“太公望五十岁时，在棘津卖粮食，七十岁时，居住在朝歌。”《说苑》：“太公望，在朝歌的时候是屠夫的助手，在棘津的时候是迎客的伙计。”凡是说到太公望的事迹，都在河东，不在河西。

《吕氏春秋·谨听》又说：“太公在滋水钓鱼，遇到文王。”《水经·渭水注》：“渭水又向东流过霸陵县北，霸水从县城的西北方向汇入，霸是水上的地名，古代叫滋水。秦穆公为春秋霸主，把滋水改名为霸水，以彰显霸主的功绩。”《隋书·高帝纪》：“开皇五年，把霸水改名为滋水。”《括地志》：“灞水古代叫滋水。”说明古代传说太公在滋水钓鱼，其实是在灞水。《吕氏春秋·首时》又说：“太公听说文王的贤名，在渭水边钓鱼以观察。”灞水既然汇入渭水，所以说在渭水边钓鱼。后代认为滋水在宝鸡，那是又引得太远了。

（六十）武王伐纣，及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皆在周之东南大河两岸，非西南僻远之蛮夷。

接下来有附论者的一件事。武王伐纣，《牧誓》记载了这件事，说：“及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以前的说法这八个部族都是西南远方的蛮夷民族，我怀疑不是这样。

《元和姓纂》：“雍、蜀是殷代的侯国。”《诗经》中有孟弋孟庸。《逸周书·世俘解》：“庚子日，命令新方征伐蜀国，乙巳日，已经擒住了蜀君。”五天就能往返，很显然是商王国边上的小国。

髳，《左传》成公元年（前590年）有茅戎，《方舆纪要》：“大阳津在陕州西北三里，黄河的渡口之处，地理志说渡口北面正对着茅城，古代的茅邑。”

商朝有微子启，逃离殷归顺周。洛水流经卢氏，在灵宝函谷关的南边。榖水广阳川口的南方，又有微山，地点在新安。

夏代有大彭，《竹书纪年》：“帝启十五年，武观占据西河一带叛乱，彭伯寿率领部队征伐西河。”又有：“商王河亶甲三年，彭伯攻克邳。”秦地有彭衙，《史记·秦本纪》称为彭戏氏，黾池也称为彭池。

濮水是黄河的支流，在延津滑县境内。

以上这七个名称，全都在周的东南，未见得是西南僻远的蛮夷。殷墟甲骨文中有羌方，虽然没有指明确定的地点，关键是靠近河东的殷王国，这是可以推知的。古史中有很多假象开起来怪诞荒谬，其实大多是后人错误的解说，如此这般的极多。认真地推论，就可以得出当时的真相。

录自1931年12月《燕京学报》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