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时代的越南(九)——抗蒙战争
陈朝喜逢中世纪温暖期的极盛,因而社会也由此演进。首先是洪水较多,1270年舟船甚至可以航行在升龙的街道上,首都成为泽国。不过当大越人民得以新修水利工程后,江水转而润泽民众,渐渐水旱从人。于是,红河谷成为一个富裕的大粮仓,,人口从1200年的120万暴增到1340年的240万。1266年,陈主鼓励王室成员,带领民主开垦荒地、避免内卷。王族、贵族和佛教寺院都是开荒的领头者,手下是大量为其耕作的农奴。
温暖的气候和土地的开垦,造就了一个被后世称为“小地主”的新阶级。他们主要依靠雇佣劳动力和佃农耕作。升龙东部和南部的沿海省份,比如海阳和宁平,是其中典型。他们的子弟中,将真正诞生越南儒家化运动的中流砥柱。大越开垦土地不断往东往南扩张,带来了官僚的扩大和科举的复兴,使得这些新阶级子弟与原本守到朝廷青睐的佛教之间,注定会有意识形态和实际权力的路线之争。
与南宋的关系上,陈朝维持了睦邻友好政策。1206年,宋主再次承认陈朝为安南国王和泽国之主。福建泉州市舶司的记载中,这样聊以自慰:交州山高路远,不足以劳师远征。即使陈朝代李,占领之又无益处。这个想法和亚当斯密撑北美独立如出一辙,还不如培养一个新的贸易伙伴。
不过,与北方和善的关系,很快将随着元寇袭来而结束。1250年起,大量南宋官员逃亡大越,沦为难民。忽必烈元跨革囊奔袭消灭大理,本意是包围南宋,却对大越构成了事实地缘上的威胁。当蒙古人假道入宋的非分要求被陈主拒绝后,他们第一次侵入了大越。作为已经横扫欧亚的蒙古军队,大越步兵和象兵为主的守卫者并非堂堂之阵的对手。蒙军射出带火的箭,使得战象乱窜。在第二次这样的战役中,越军阵亡甚至上万。1258年,蒙古军洗劫了升龙城。不过,零星的抵抗、疾病和不适应的气候,还是使得蒙古军撤出了越南。当然,这主要是一次火力试探,就像蒙古第一次西征时哲别和速不台在钦察草原和大保加尔所作。这预示着一旦南宋灭亡,蒙古人将对大越发动更为疯狂的侵略。
1282年,元廷侵略占婆,要求大越出兵辅助。毫无例外地,这个非礼要求再次受到了拒绝。两年后,忽必烈的儿子脱欢率领一支舰队在大越和占婆交界处登陆。1285年初,另一支蒙古军从陆上侵入越南,以图两面夹击。蒙军在此击败陈朝军队,占领升龙,脱欢在升龙王宫中举办宴会,进行献俘仪式,然后下令残忍地全部杀害了他们。和在欧亚大陆其他地方一样,蒙军的野蛮行径,激起了大越人民的愤怒。脱欢得意忘形之际,可曾想到自己以后要躲在炮管里被扛着逃出越南的结局?
陈仁宗亲自出城、亲自逃命,整个朝廷战略大转移到清化城。此时的大越,涌现出了不世出的优秀将领,作为宗室子弟的陈兴道。笔者在西贡街头,曾经看到过他的雕像。蒙军继续推进,攻克义安,包括郡守和国主侄子在内的三千人投降。在越奸带路党的协助下,蒙军攻占清化,又杀一千人。
(西贡的陈兴道雕像)
很多大越军队,遁入西部山区,坚持抗战。陈兴道则率领包括大量前南宋官员在内的五万大军,出其不意地光复了升龙。蒙古军队号称五十万,但此后在陈兴道的凌厉攻势下屡战屡败,在最后一战中击毙蒙军和越奸统帅。越南有的史料说脱欢死于此战,不过也有说法是他被手下藏在炮管里抬着逃到云南,被忽必烈下令不得回大都,只能准备第三次侵略。
1288年春,忽必烈放弃了第三次侵略日本的计划,派出一支舰队第三次侵略越南。而之前文永弘安之役,客观上也是因为三别抄大大迟滞了蒙军侵略备战的步伐。东亚一盘棋,谁言无男儿?陈兴道早有防备,效仿吴权和李朝先辈在白藤江布下尖铁木桩。此时元军水师统帅乌马尔和麾下本来已经疲敝不堪,正准备撤离大越,时,进入了这一片设伏区域。当元人战舰撞上尖桩开始沉没时,四面战鼓声起,一直暗中观察的大越士兵投来大量火把,陈兴道亲自指挥、亲自增援,痛歼侵略者。最后的结果,是这支偷鸡不得的蒙古水军全军覆灭,乌马尔被俘。
史学家沃特尔斯(Wolters)评论道,三次抵住了蒙古军侵略的狂潮,取得了最终胜利,使得陈朝成为“越南历史上最高光的朝代”。这是南宋这样富庶的政权都没有取得的辉煌成就。除了越人的爱国情感和保卫家园的决心外,蒙古帝国确实已经到达了其扩张的极限。忽必烈军事上的成功,其实仅限于蒙古内战抓住阿里不哥,以及征服南宋了。灭宋前后其挂帅或是指挥的两征日本、三侵越南、远征爪哇、攻打占婆、侵入缅甸,都以事实上可耻的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