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成长的风景|​彭 敏

成长的风景

彭 敏

不知不觉,在三尺讲台已经度过二十多个春秋。每年带人数不一的班级,不敢说桃李满天下,也能吹吹教了两代人了。
无数个雨雪晨昏悄然逝去,我陪伴着学生,学生亦陪伴着我,在交集中上演着一幕幕有趣难忘的情景剧。
但愿你的眼睛,总能发现美
“老师早上好!”
“老师我来帮您搬本子!”
上班路上,总有学生拥过来甜滋滋地向我问好。无论男生女生,嗓音高低,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嘴里问好的同时,都会停住脚步,低头弯腰鞠躬,待我回礼后他们才欢蹦着继续前行。放学途中,挥手高呼“老师再见”、“老师明天见”的更比比皆是。
不少家长都惊异地说:“哟,您班上的学生好有礼貌,怎么像跟别的班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这是我和我的学生之间独有的风景。
雷黑且瘦,是跟着曾祖母生活的留守儿童,语文底子较差,字也写得杂乱。开学没几天,已经有两次没有按时完成家庭作业,还有迟到现象。我提醒了几回,不见效果。
那天下午第一节体育课,我在教学楼前遇见了雷。他似乎有点慌乱,在这之前他的小组长已经拦住我“告状”,说雷的作业又没做。我正思忖着,没想到雷面色绯红、声音略微颤抖地说了声:“老师好!”并且垂手低头,躬身至少60多度。
这是雷第一次单独向我问好,也是我第一次被这样问好。我惊异,也感动。
第二节语文课上全体学生一落座,我就郑重地说:“老师先要表扬雷同学!他虽然有点小毛病,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向老师问好的方式与众不同,值得大家学习哦!”说着我就描述了一遍,并认真地说:“古代的学生都是这样向老师行礼的,中国是文明大国,雷传承了老祖宗的礼节呢!他肯定会跟着同学们越变越自律的,大家相信他吗?”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挨着讲台坐的雷害羞地低下了头,又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结果自是雷积极要求进步,虽然还要时不时地需要敲边鼓,但据学生们说,比起他在上一年级的表现已然好了很多。而向老师问好行礼就在课堂内外悄然流行开来,我深深为我的学生们骄傲。
陶行知先生说:“生活即教育”,“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罗丹说:“世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好老师,就是要练就“火眼金睛”,努力发现每个学生身上的美,再传播开去,让班级、让校园美成一片花海。
“腹有读书气自华”or“人丑就要多读书”
语文学习中,课外阅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随着电子产品大众化,纸质书似乎很难吸引学生的眼球,家长当面或微信私聊诉苦的不乏其人:“老师,你们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后他一点都不愿沾书的面!”“老师,孩子天天想玩手机怎么办?”我除了提醒家长正确引导,自己也是使出“十八般武艺”。
“今天呀,老师想给大家讲个故事,愿意听的举手!”
欢呼声响起,几十只小手举起。
“金色的秋天,你来到某地旅游。正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湖面飞起一群洁白的水鸟。面对如此美景,一位游客立时吟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另一位游客显然也陶醉了,他憋了半天终于嗑嗑巴巴挤出一句:‘啊……啊……真、真多鸟呀!’同学们,你们觉得哪个美呢?”
当然都答前者美,嗓门一个高过一个。
美在哪?
引用古诗,又形象又高雅!
那这些应景的诗从哪里来?
书里来!
那你们读了吗?读的是什么书?读了多少?老师说的读书是指纸质书哦!手机上看什么电子书一目十行像吃快餐,还伤眼睛,老师是不赞同的哦……
声音稀稀拉拉的,明显蔫了。
那你们觉得老师读的书多么?你们喜欢听老师讲课么?
欢乐的语调又回来了:多!很多!喜欢!超喜欢!
老师的功夫你们都见识了,虽然我是语文老师,可是讲课时,数学、英语能秀一点,天文地理、历史物理老师也沾边,参加过多次老师们的作文比赛得过不少奖。其实不是老师有多厉害,只是老师比你们早出生,喜欢课外阅读,书读得多些而已。你们想像老师这样出口成章吗?你们想像老师一样会写作文吗?
想呀!太想了!
那,就多读书吧!告诉你们哦,读多了好书还有一个神奇的功效!会让女生越来越美,男生越来越帅!
嗯?一张张写满问号的脸瞪圆了眼睛瞅着我。
“腹有诗书气自华”听说过吧?好书读多了,即使你原先的五官不是很漂亮,可是会不知不觉受书中正能量的影响,变得善良、大方、勇敢、宽容,这样是不是就越来越受人欢迎了呢?是不是变美的趋向呢?
一个个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更妙的是男生涵默契地“神补刀”,曰:“人丑就要多读书!”
教室里一片哄笑。
嗯,话糙理不糙,是这么个意思!表扬涵同学!
掌声雷动中,涵不好意思地指着自己的文具盒:“这上面印着呢!”
没关系!大家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就好了!冰心奶奶说了,读书好,读好书,好读书!现在就从你喜欢的类型读起!
得,适时地给自己脸上贴贴金,充分利用“亲其师,信其道”,一个个地找我要推荐书目来了!我家有个比学生们大两三岁的阳哥,我就按儿子的喜好给男生推荐《鲁宾孙漂流记》、《哈利·波特》、《海底两万里》、《老人与海》、《狼王梦》……女孩子嘛,《爱的教育》、《秘密花园》、《小王子》、《妖精的小孩》……
读了之后还要资源共享。因为“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交换了还是只有一个苹果;你有一本书,我有一本书,交换了就拥有了两本书”呀!
就这样,以点串线,以线带面,阅读之风兴起,读后感写起,读书交流会开起,妈妈们的微信喜报一个接一个走起:“老师,真开心,孩子每天写完作业就主动看书了!”“您推荐的书他特别喜欢,把上一年级的弟弟都带动起来了”……
书读得多了,积累量上来了,写作文也不再是要命的事了。我告诉他们,“真感情即是好文章”,写身边的人,写熟悉的事,写经历过的体验,就成了一篇优质作文。更何况,学了《猫》之后,我把妹妹寄养的宠物狗抱到讲台上让他们面对面观察外形,跟他们讲述小狗的趣事,乐过笑过,稍加提示,单元作文一个个轻松完成。
在我这里,读书可不光是只看完书上的情节,各个节日主题班会上演讲、课本剧表演、唱古诗、手语操、“点兵点将”抓人上台讲故事……都是读书活动的延伸。
有女生写小纸条来:老师,您是不是巴拉拉小魔仙?我觉得我真的变好看了!
成长比成绩更重要
–––– 老师,我家孩子太胆小了,从来不敢举手发言,干什么都要约个伴陪着,一个男生这样下去怎么得了?麻烦您在学校多给机会他锻炼!
可以!我多次公开讲述自己的故事––––老师也曾是“胆小鬼”:怕黑,怕生人,怕举手,怕参加集体活动,甚至怕到十八岁之前都不敢叫自己的爸爸!怕,不过是自己放大想象中的怪兽!你越怕,“怕”就越强大,你就越来越怕!课堂上不举手也行,我觉得这个你能答,不举手也点你!答对了我带头鼓掌,答错了我也不批评,还会摸摸你的头,相信下次会比这次好!至少,你勇敢地站起来了;至少,你开口了;至少,这回你没被自己吓死,下回老师还要点你!
一个人不敢上台带读课文?没事,允许你找个最好的朋友搭档!没两个星期,“老师,我可以了!”
春节过后,上学期死活不肯当校播音员的他主动请缨:“老师,我要挑战!”
––––老师,我家孙子是后妈,他两岁多时就进门了,待他很好,可他从来不开口叫她妈妈怎么办?您能不能想想办法?
没问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平常课堂内外的渗透是必不可少的。母亲节是契机,我把自己68岁的母亲邀到教室当嘉宾,当着学生的面表达对母亲的感恩,并且生平第一次拥抱了她:爱妈妈,也需要行动!妈妈也想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妈妈老去其实是一瞬间的事,爱妈妈,一定要让她知道,不要把遗憾留到以后!因为来日并不方长!
电子白板播放《感恩的心》,鼓励他们到讲台前向妈妈“表白”:妈妈,谢谢您!妈妈,我爱您!祝您节日快乐!
有大方的男生上来了,他腼腆地低着头。
没关系,分组上。
第一批真诚地喊出这三句话,我用手机录下视频发到班级群里。
快接龙!第二批男生上!
他看看前后左后,我用目光给予他勇气,走近他顺势推了一把。在台下的掌声中,他融入同伴,无所顾忌地喊出来:“妈妈,谢谢您……”
视频一上传,他在省城务工的爸爸和妈妈同时发来感谢消息。再后来,他的奶奶碰到我,拉着我的手高兴不已:“视频时喊爸爸妹妹,也喊妈妈了!”
––––老师,我想让孩子参加军训独立一下,可爷爷舍不得不许他去,只能请您出面了,您的话他爷爷绝对听!
没问题!从不说大话的我敢吹牛皮,因为有底气在:这个孩子的姐姐曾是我的学生,一直很喜欢我。去年考上武大,家长特意打电话给我报喜请我去喝酒,一家三代都特别信任我。他家当过民办教师的七十多岁的爷爷是个挑剔的人,可每次看到我都非常客气,所以这个小家伙升上来后也非得放在我班上。
见到老爷子,我才开口,男孩子可要粗养 ……
行!您说要孙子去就叫他去!您说的话我相信!
……
与这些00后“打成一片”,虽然因身体原因不当班主任几年,可家长们的请求总会接踵而来,都是对我沉甸甸的信赖和期待。我一直认为,健全的人格、感恩的心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成长比成绩更重要。我愿意用心、用情带动他们,静候花开。
我和我的学生,故事一串串,笑声一串串。他们犯了错,也有批评与泪水;他们违规时,也曾被罚深蹲50下、80下,在快数到头时,我会故意倒着数:“56、55、54……”他们茫然,又很快读懂我诡秘的笑容,全班跟着一起开怀大笑,笑声飞出天外……
在我心里,我的每一届学生,都是一片生机勃发的树林。树,自是品种丰富的,也是形态多样的:有高有矮,有粗有细,有向阳的,也有喜阴的……
我的角色亦是多变的:有时候,我是种树人,给树们浇浇水,剪剪枝;有时候,我是赏树人,摸摸这棵的树干,碰碰那棵的枝叶;有时候,我也成了一棵树,融入它们,一起呼吸,一起……
余生,我仍和我的学生一起精彩!
(作者单位:洪湖市乌林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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