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涂茨镇首次发现珍稀两栖动物——义乌小鲵
《林海伦的博物学》
原创系列之三十五
图文/林海伦
编辑/小山
义乌小鲵雄性个体
具有4条腿“小娃娃鱼”的样子与蝾螈十分相似
体表光滑无斑纹，但是其腹部不为橙红色，可以相区别
义乌小鲵为中国特有的物种，它们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3亿多年——早在恐龙出现之前就已存在了，无疑又是一种“活化石”。义乌小鲵隶属于两栖纲有尾目小鲵科小鲵属，数量稀少，随着近年来人类活动的影响，义乌小鲵的种群数量也随之逐年减少。目前该物种已被入列中国国家林业局2000年8月1日发布的《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以及2013年发布的《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
义乌小鲵的雌体，体表有灰白色斑点
图为其头部钻出水面呼吸
义乌小鲵以义乌为核心，仅在浙江个别区域有分布。1984年，浙江自然博物馆专家蔡春抹在义乌市大陈镇发现与中国小鲵相似的小鲵物种，遂取名“义乌小鲵”。后来，义乌小鲵又相继在浙江镇海（今天的北仑）、舟山、浦江等地被发现。
今年1月6日那天，笔者在象山涂茨镇的海边考察，在一处小水沟中洗手时，意外遇见几条“小娃娃鱼”。当时以为是宁波山区常见的无斑肥螈，通常无斑肥螈是生活在深山的溪流中的。离海岸线如此近、海拔只有数米的地方怎么也会有这种两栖动物生活呢？这太让人好奇了！
2条义乌小鲵雄性个体
除了繁殖季它们会在水中出现
其余时间都在陆地上生活，因此很难遇见它们
作为宁波市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理事，我有义务和责任来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小娃娃鱼”动作比较迟缓，在冰冷的水中我很快捉到一条，发现它的腹部不为橙红色。由于无斑肥螈或东方蝾螈的腹部均为橙红色的，显然这是个我不曾见过的新物种。于是，我对其进行详细的拍摄记录，考虑到其奇特的生存环境，想必是十分珍贵的种类。后来我知道，放在我手上拍摄的个体是条雄性成体，它的体表有大量粘液，在我的手上很不安分，一直在试图逃脱。
义乌小鲵雄性个体
腹部不为橙红色，肛孔纵裂，肛部隆起
现在是繁殖季节，肛两侧的泡状突起尤为显著
肛裂前缘有一个小乳突，可以与雌性相区别
这个小水塘的面积虽不到1平米，但有好几条“小娃娃鱼”，我又捉上一条放在一起拍摄，然后将它们放回到水中。在海边考察结束后，我又去看它们，这时发现水中有许多看上去像蛇一样很恶心的东西。以前我也在水中见过粘菌也是类似的样子，后来心想这会不会是它们产下的卵呢？于是捞上来仔细观察，果然里边有许多发育到后期的胚胎，再在水中寻找，又有好几条卵胶袋，有的还是未发育的卵粒，应该是刚产下不久的，小水塘中卵粒总共有数百枚，其自然繁殖率应该是不低的。
义乌小鲵产下的完整卵胶袋
里边有许多发育一半的胚胎，卵胶袋25cm左右
为了弄清这个物种的身份，我决定捉一条带回家供鉴定和观察研究，并带回少量胚胎已经高度发育的卵胶袋。这次捉到的一条体形较小，腹部较大，后来知道这是一条雌性个体。抓在手上看到其体表有许多灰白色的斑点，好似体表长了大量霉斑，心想如果是生病的个体也是可以用来作鉴定用的，其实这是其体表固有的形态特征之一。
义乌小鲵的雌体，腹部膨大并可见布满灰白色的花斑
肛裂前方无小乳突，后肢的中趾最长
回家后查阅相关资料，它的身份很快就确定了，它不是蝾螈科的种类，而是小鲵科的义乌小鲵，与中国小鲵十分相近。这应该是宁波市的第二次发现记录。据文献介绍，有人曾在镇海柴桥（现北仑区）发现过义乌小鲵。可以确定的是这是象山县首次发现这个珍稀物种，考虑到舟山市也有发现记录，在象山能发现义乌小鲵并不奇怪，两地都是滨海区域。
我将带回的义乌小鲵卵胶袋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这时有些小幼体从卵胶囊中钻出来，盲目而快速地游动，这时其眼睛尚未发育完全。头部两侧的外鳃引起了我的强烈兴趣，因为我看到外鳃里边的血细胞在有节奏地快速流动，这让我联想到大学动物实验课程上观察青蛙蹼上的毛细血管中血流的情景，当时的生动景象被再现了，所不同的是血细胞的颜色是不一样的，真可谓是36年前的记忆穿越。
义乌小鲵的胚胎在球形的卵胶囊内静静地发育
卵胶囊对胚胎的发育有着重要的保护作用
此时的胚胎已接近幼体阶段，可以游动
待眼睛发育完全后，就会自己钻出卵胶囊行自由生活
由于这些幼体是高度发育的胚胎，全长在14mm，尾部与蝌蚪完全一样十分发达，头部两侧除了有3对分枝状的外鳃，还有一对须状的附器。胚胎通常是静静地呆在卵胶囊内的，但是内部却在经历一系列的生理变化，生命的迹象可以从奔流不息的外鳃的血流中看得真切分明。外鳃真是种十分奇妙且古怪的器官，依我看这是种非常古老的器官，只有在某些两栖类幼体和很少数的鱼类中才能找到。
义乌小鲵幼体特写，头部两侧有3对外鳃
外鳃是用于进行气体交换的呼吸器官
外鳃在动物界极为罕见，应该是比较古老原始的呼吸器官
同一卵胶袋内的胚胎发育水平不是完全一致的，有的身体较小外鳃较短，腹部还有类似卵黄一样的营养物质有待转化为身体组织，有的已经成为幼体能到处乱窜。
回看在野外拍摄到的照片，那是条雄性个体，其泄殖孔是纵裂的肛孔，而且有些肿胀，这是繁殖期才有的性特征，肛孔前方有一小乳突，像是个“小鸡鸡”，从这个特征看，义乌小鲵理论上应该是体内授精的。
义乌小鲵幼体尾部特写
发达的尾部与蝌蚪的完全一样
皮肤表面有许多独特的细斑点
关于义乌小鲵是否是体内授精的问题，结果可以很快得到验证的。我捉回来的那条是雌性个体，体长为11cm，比野外捉到的雄性约15cm的体长要短些。它的腹部在一天天地膨胀，1月9日晚上开始艰难地排卵了，经过一个晚上的努力，1月10日早上，它终于产下2个卵胶袋，卵胶袋长为10cm，直径约2.5cm，2个卵胶袋内分别有69枚和73枚卵粒，其自然的繁殖力是不低的。自然状态下整个卵胶袋还会不断伸长至25cm左右，为卵的胚胎发育争取更大的生长空间。如果这些卵能顺利孵化，答案就是义乌小鲵是体内授精的。根据当时野外的情况，水体中有2条以上的雄性个体都能与其交配，若是体外授精，其排卵时并没有雄性在场，卵是肯定孵化不了的。
义乌小鲵妈妈经过一个晚上的艰难“分娩”
终于产下142枚，分别装载在2个独立的卵胶袋中
如这些卵能顺利孵化，表明是体内授精，反之为体外授精
我对新产下的卵进行仔细观察，发现卵粒的直径约3mm，卵的外边有透明的胶质包裹，我称其为“卵胶囊”。有意思的是，卵粒无论怎么运动，其动物极总是处于上方，像个不倒翁。为了拍摄到其植物极的形态，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搞定。植物极表面有大面积的白色物质，而动物极的表面有少量白色斑点或没有斑点。卵的重心位于植物极中，因此动物极总能处于上位，这是有利于胚胎的发育。
据资料记载，义乌小鲵的繁殖季节就在每年的10月下旬，这时它们从陆地上陆续赶往水流缓慢的小水坑中，在12月中旬开始产卵，持续至翌年的2月。除了繁殖季节，我们无法在水中发现它们的踪迹，当然其幼体是在水中生长的。
义乌小鲵新产下的卵
卵的下部为植物极，有大量白色斑块
动物极像是不倒翁，总是自动处于上方。
这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拍摄到植物极的照片
30年来，我常年在宁波的野外奔走考察，关注自然界的方方面面，这次能意外遇见义乌小鲵，就是碰巧了，同时反映这个物种的确罕见。这一方面说明象山是个原生态非常理想的县域，同时也表明象山的物种多样性很值得我们去关注。在此呼吁当地政府部门一定要保护好这一区域的原生态环境，并组织相关专家对其进行深入研究，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让其生生不息，义乌小鲵的种群才能发扬光大。
林海伦 2019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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