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 | 我家的水杉
【往期回读】
丁伙中学 孙坚
每当万紫千红、桃红柳绿时,老家门前水杉枝头细小的乳芽便如天上的繁星一般,鼓胀起来,露出罄口,裂出一条绿缝。但太阳仍是把光秃秃的树的影子投在地上,这样的日子要坚持好长一段时间,远望去才会发觉水杉树绿了。水杉的树叶是羽状复叶,真的似鸟类的羽毛,我总喜欢摘下它们,捏着叶柄,在自己的脸上拂来拂去,心里觉得格外惬意。这是儿时对水杉树的记忆。
后来上学才知道,水杉被称作植物界的活化石。但我却不以为意,因为我的童年一直与水杉为伴。每当放学,隔着一个生产队,就能远远望见那一丛熟悉亲切的水杉树林,它们高高耸立,粗壮高大。在它们的树荫下,就是我的家。
这些水杉树与我同龄,母亲说过是造了这新屋后一起栽下的。我那时不知道,只是到了会爬树的年龄我就经常爬上去,或高或低。小一些时候是双手抱着、两腿夹着爬,肚皮衣服全部贴着树干;后来上初中了,年龄长了,树干也粗了,爬起来也讲究了,两只手交替兜着树干的背面,弓起身子,两脚前脚掌依次往上蹬着树干,与两臂协调,很自然地就爬高了两三米,跳下树后,双手拍几下,浑身上下一点儿也不脏,在小伙伴们面前能足足炫上半天。再后来,总觉得爬树还是显得低级了一些。在一次搭架子晾晒馒头棒糕片后,两棵水杉树间一根横着绑的杨树棍还未拆掉,它的粗细适中,冬天刚砍来,一层青皮还未褪,滑溜光洁,我终于在这杨树棍上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横着绑的木棍后来也换了几根,绑的位置也由低到高。
水杉的繁殖是可以扦插的,小时候家里也靠扦插水杉、卖水杉苗来补贴家用过。爸妈从家前屋后的大树上薅下枝,再剪下条。我和哥哥常常趴在小方桌上数插条,一百根一捆,橡皮筋扎好,再数。水杉树苗卖过几垄,日子却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与我同龄的水杉树在我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终于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相继寿终正寝了。先是家里着了一场火,父亲砍掉了一些略小的水杉,重修了屋顶。隔了几年,家里终于要造楼房了,父亲又砍掉了剩下的几棵最粗的水杉,开成板,做门板和床板了。其时,已经很流行用三合板夹木框来做门了,但父亲执意要用水杉板,也是迫于并不富裕的生活压力。水杉生长迅速,十年成材,但木质疏松,易弯曲变形,现在种植和用它做木材的已经很少了。
又有二十多年未见水杉,最近一次见到,却被它所震撼。这就是离家不远的渌洋湖湿地公园,这里有成百上千亩的水杉林,应该是上世纪的人工造林,与我、与我老宅门前的水杉树差不多同龄吧。它们根系发达,长在水里,深入地下,如绿色海洋;一排排、一列列,如兵马军阵。
又见你,我的水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