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德 | 成长的岁月(十三)——找事做
【往期回读】
成长的岁月(十三)
丁沟中学 陈庆德
1975年,我由于过度的体力付出,到这年年底的时候,身体已经相当虚弱,我一个166cm高的男子汉,毛体重只有92斤。但是因为我有一股顽强的意志,仍然坚忍着那繁重的体力活。只是在干活的时候,只要一动,就浑身出虚汗,里面的衣服全湿,人也晕晕糊糊的,分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中途休息或者中午吃饭的那段时间里,我就找附近的草堆,躺在草堆旁避风晒太阳,一边看那老牛吃草,这时候,我非常羡慕那条牛,卧在草堆旁,悠闲吃着草,常常就想:如果我是那条牛多好……
在我旁边的是和我同来干活的男男女女,他们倒是充分利用休息的时间打情骂诮,有男人抱着女人,在胸前乱摸的,有几个女人扳倒男人,脱下男人裤子,将草把塞进男人下身的,大家一片兴奋,我只是在旁边咧咧嘴,无动于衷。他们打闹,在草上翻滚到我身边时,我就让让。
有一回,有个少妇对我说:“大姑娘,不要笑我们,我们大老粗,你文墨之人。”她又说:“我看你一脸书生气,怎么都不像乡下人,你看看我们队里的其他高中生,都是一脸的乡下人相。”接着她又说:“找点事做做吧,找找关系……不过将来,手上有权了,不要忘记我们呀,找你买买火柴、肥皂、牙膏之类的,可不要板脸不认我们哟!”
有时他们也和我开开心,指着烧饭的东家的女儿说要介绍给我做老婆。我权当他们说笑。可有一回,他们居然当真了,有人还和那女孩的妈妈说了,那妈妈居然还来看我。我立刻摇头说:“我无此想法,他们乱说。”那中年女人还以为我害羞。其实,一是,我根本看不中她女儿,那姑娘一脸下等人相,一头黄头发,一嘴黄板牙,论文化,估计最多小学毕业,俺是什么人,岂可此等女子匹配?二是,这个时候,我虽然是20岁的青春期的小伙子,想女人应当正当其时,可是我处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生存临界边缘,繁衍已经退居二线。三是,我有自己的理想,根本不想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老在农村,死在农村;现在还没有出息,哪可以谈婚论嫁?
不过,那个少妇倒是提醒了我,我得想法找事做,不能等别人安排。
过年的时候,我去高中母校,看望我要好的老师。他是教英语的,那时我英语学得最好,他是学校团总支书记,是他提拔我做学校团总支“干事”。记得那时,他有意在团干部选举中,想让我上,无奈我的个性总是锋芒毕露而又清高自傲,再加上我现在终于知道的八字“命逢小人”,每次选举,我的得票不能过关。“干事”,我确实干了不少事,而不能进入团总支委员。老师和我的私交也不错,学校里哪个他看不顺眼,哪个阻碍他入党,都告诉我。有一次星期天我到学校,他们夫妻正纠缠着,看到我,立刻把我喊过去,让我做证。原来夫人怀疑他和女学生有染,因为他特别喜欢漂亮的女学生。我证明他的清白,夫人对我笑笑,信了我。
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告诉我学校里正缺代课教师,还要补充民办教师,启发我直接找校长。
那年我父亲正好回家探亲,我从父亲那里要了桂圆去找Y中学校长,他认识我,一谈就成了,他知道我父亲在福建工作,还让我替他买樟木箱,并告诉我直接让我转民办教师。
常常是好事多磨,我知道还有生产队的关要过呢。那天晚上,生产队干部正开会,我怂恿我的父亲去找他们,因为我父亲文化不高,也不会说话,所以在家里我反复地导演,教他如何说话。问他有没有记住,他说记住了。他进门后,我躲在门外听。可是,一听我父亲开口,就知糟糕了,他完全没有按我教的:
1、我孩子也高中毕业了,其他的人基本都安排了工作,能不能帮帮忙,安排我孩子个事情做。2、他也在队里经受了劳动锻炼,表现,大家是知道的,现在大家也知道他的体力太单薄,如果是你们的孩子,想想,大冬天脱衣服整汗,是什么样子?(这样说了,他们一定会推托说“别人多是自找的门路,你自己找门路吧,我们同意放人。)3、问他们说话是否算数,堵死他们的退路。4、拿出我写的“证明”让他们立刻盖章——大功告成。
可我父亲一进门居然这样说:“我跟你们说个事情,我儿子在外面找了个代课教师的工作,你们盖章把我吧。”
直把人家说得睁大眼,队长反应最快,立刻一口回绝:“你知道,劳力归田,私自出去的,我们除了不发口粮,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追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情绪激动,大声说他“没有屁用”,他居然说“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是工人阶级”。他哪里知道毛主席的话,在农村是不管用的。母亲也怪他。我父亲很记仇,一直到死都没有忘记我的这句话。
母亲又找队长,还送了东西,得到的一句话是“要召开队委会商量”。五个队委,队长刁难我,会计是我的同学,不会同意,另外三个,我每人送了他们一斤红糖,他们也都退回到我家里,直说他们完全同意,不要我的东西。我就天天缠着队长,让他开会,我说:“你们开会吧,投票,少数服从多数。”队长也知道会是不能开的,一开会,结果一定是我胜利,所以他总是搪塞我。
我又找他,知道他出去吃饭了,我就骑车赶到那人家里,等他酒足饭饱,用自行车把他载回。我是饿着肚子,车胎又气不足,衣服早就湿透了。我和他闲聊了我的一个假想:“我饿肚子,骑车没劲,假如刚才在那河边走,不小心把你摔下了河,我在岸上又救不了你,那会是什么情景?”
“你小子……”他似乎真有点害怕。
我笑笑:“你把我想坏啦,我会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做一个‘金训华’,把你救上来!”
到家后,他主动叫我替他买香烟,还问我父亲带家的福建笋干是否还有了。我当然知道含义。于是把父亲的一条“飞马”拿过去,又把已经下锅的笋丝捞出来给他。会也不开了,公章盖了,协议为“每月上缴生产队人民币5元”。
1976年2月,我去了Y中学,月薪27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