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锡瑾 | 洗耙草
【往期回读】
丁中老校友 陈锡瑾
陈锡瑾先生:1937年生,丁中1955届校友。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江苏省作协会员。有六百余篇(首)故事、童话、寓言、儿歌、散文、连环画脚本等发表在《小朋友》《少年报》《新民晚报》《看图说话》《中国儿童报》《中国儿童画报》等多家省级以上刊物,著有《一串红灯笼》等。
田里的水灌足了,就得耙田、䊡地,准备裁秧了。天刚蒙蒙亮,大哥就扛着耙,我牵着牛,急急忙忙地赶到田头。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洗耙草。洗着洗着,突然发现从远处漂来一团毛绒绒的球,原来是一个鸟窝,里面还有四个乌蛋,真是喜出望外,乐得合不拢大嘴儿!
那时候,每年四夏大忙,割麦、栽秧是农民最忙,也是最累人的活儿,一刻也耽误不得,季节不饶人啊!先割麦、后耕田、再车水,忙得团团转。等田里的水灌足了,就得耙田、䊡地,准备裁秧了。大家知道,秧田必须经过一耙,二䊡,这两道程序之后,才能够清除杂物,变得平整,土壤又绵又软;妇女们用手一插,秧苗的根,就会牢牢地扎进土中。只有稳得住,才能活得快,这就给粮食大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早晨,天刚蒙蒙亮,大哥就起身了,急吼吼地喊:三弟,快醒醒,和我一道耙田去。当年我才七八岁,也学着干农活了。于是,大哥就扛着耙,我牵着牛,急急忙忙地赶到田头。这是我家最大的一块田,名叫三亩三。此时,田里的水,已经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边,大得吓人。耙一遍,要花头两个小时。耙是一种粉碎土㘺子的工具,由四块又宽又厚的木板组成。长约八尺,宽约三尺,构成一个矩形的方框,在两排长板的下方,分别嵌着十二片斜三角形的刀片,光闪闪,亮堂堂,非常锋利。两根又粗又长的麻绳,紧紧扣着耙的两端,前端拴着一个轭头,可以架在牛的脖子上。大哥又高又壮,胆子很大,猛一抬腿,两脚就一前一后站到了耙的两根长边框上了。大哥一手牵牛绳,一手挥牛鞭,“驾!”大喝一声,犍牛就拉着耙,呼呼啦啦向前奔去,立刻掀起一阵阵波浪,向田埂涌去。耙田的活儿很危险,既要胆大,又要心细,稍不留神,一旦失脚,就会摔倒,跌进耙中,就会头破血流,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真为他捏着一把汗。可是大哥从来没有过一次闪失,真不简单,他在我的心目中,可真是一个大英雄!
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洗耙草。麦子割了,但麦根还留在土中。犁过的土,经水一泡,立刻就疏松了,经耙来回一耧,就会黏在耙齿上。大哥耙了一个来回,就紧靠在田边,牛一歇,他就跳下田,用木钩,勾住耙的边框,在水中上下一阵抖动,耙齿上的麦根,就纷纷浮上了水面。荡完了,他又跳上耙,接着再耙。趁这个空档儿,我就立即从田埂上跳到田中,赶紧把漂浮的麦根,一一拢到面前,抓起麦根,一把一把地洗个不停。麦根里混满了污泥,又黑又脏,里面还潜藏着一些蚯蚓,大的有筷子长,肥硕硕的,像小蛇一样,挺怕人!还有小田鸡,蝼蛄,又蹦又跳,蛮好玩的。由于我人小个子矮,十分吃力,用不了多久,就弄得浑身像个泥猴儿了。边洗边荡,洗净一把,就扔到田埂上。刚洗完,大哥的第二耙又到了,接看再洗,累得我汗淌淌的,也顾不上擦一把。
洗着洗着,头一抬,突然发现从远处漂来一团毛绒绒的球,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鸟窝,里面还有四个乌蛋,真是喜出望外,乐得合不拢大嘴儿,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一身的疲劳顿时也就烟消云散了。洗完耙草,太阳早已爬上了树梢。回家后,奶奶把鸟蛋煮熟了,笑道:三伢儿,鸟蛋补人,快把它吃了。我匆匆吃完了早饭,就急忙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
等麦根晒干了,挑回去以后,把它堆在小屋子里。要用,就捧几把,往锅膛里一撂,点燃后,马上就火红火红的了。麦根粗大,见烧,熬火,是一种很好的燃料。现在呢,农民都用上了液化气,既卫生,又方便,再也不会用土灶,烧麦根了。但这洗麦根的艰辛往事,却永远激励着我,久久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