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梦魇：释迦牟尼的半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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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所记，是一个梦魇。因以前梦魇从未有如此奇怪的，所以记下。所谓梦魇，普通者意识清醒，眼前所见皆现实之物，只是身子动弹不得，挣脱不能，几乎急死。但看此物为彼物者可能也不少。以下便是一例。

秋天江南阳光艳丽无双。清晨我在凉席上躺着吹风扇。

我知道我在做梦。

我清楚地看见窗户的样子，绿色的铁栏生锈了。窗户外侧罩着长方体网状铁罩，罩上裹了一个蓝色蚊帐，为的是挡住夏天的蚊子。

阳光跳跃入眼，绿树依然如夏。释迦牟尼的半边脸半躺在蓝色蚊帐顶部，像一个摔坏了的白色面具。这半边脸上的眼睛睁大了，虚无一样的黑，悲哀地看我游走在梦魇的迷宫里徘徊而无奈。

窗外有仪仗队经过的声音，锣鼓喧天。旋律奏得很清楚，我以为现实中真有这么一个仪仗队经过窗外。但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我大声喊：这是怎么回事？！

我身边睡着一个白衣女子。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互相对我的梦说笑，说我不该这样大喊特喊。我说窗外有释迦牟尼。她们不信。

另一个释迦牟尼卧相，在窗外白色的马路上。当我对他大喊的时候，他也对着一切虚空大喊。仪仗队的声音重新响起，鼓点准确而清晰。我向我身边的白衣女子说我要醒来，我不相信窗外真的有仪仗队！于是，仪仗队的声音逐渐消失。

我在梦中说了许多话。她们依旧笑我。

白衣女子说，你转过头来，把头靠在我胳膊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靠在她的胳膊上，的确只看见白色。

释迦牟尼的半边脸依旧在蓝色蚊帐的顶部躺着，悲哀地看我。……有一滴红色的眼泪凝聚在他黑洞一样的眼睛下？仪仗队的声音又由低到高席卷而来。我扭头说：不会有这种声音！

于是我醒了。窗外的确没有仪仗队的声音。我身边也没有白衣女子。

醒来后，有一刻我还在昏昏欲睡的边缘，差点又坠入这个梦魇的迷宫里。但终于还是醒了。

窗户铁罩上的蓝色蚊帐顶部是一个白色塑料袋。我醒着看它，它的样子还是释迦牟尼的半边脸，像他摔坏了的白色面具，眼角下是一滴红色的泪（也许是一颗红豆？）……

2013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