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侯马盟书发现55周年(下)
一九六五年山西侯马新建电厂,选址在侯马晋国遗址范围之内,为了配合基本建设,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侯马工作站的考古人员对该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钻探工作。探明该厂区占地范围内共有长方形竖坑四百余个。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开始发掘工作,十二月九日这一天中午,在编号为十六的坑中出土六十片玉、石片,上有用毛笔朱书的文字若干,经张颔先生、郭沫若先生初步研究判定,为春秋时期晋国的遗物,是当时晋国盟誓的盟书。后续的不断发掘,在发掘的三百二十六个坑中,四十四个有盟书出土,发掘工作一直持续到一九六六年五月中旬结束,共出土盟书一千余件。后来的《侯马盟书》及各论著中所谓的五千余件,数量错误。这一千多件盟书中有少量为墨书,所有盟书等文字内容均写在圭形、璜形、璋形、圆形等形状的玉、石片上,还有一些是写在玉器制作剩余之边角料及鹅卵石上,后来把这些写在玉、石片上的文字材料称之为侯马盟书,时间距今约两千四百余年。
侯马盟书的学术研究
自从郭沫若提出这些文字材料为盟书的论断后,为侯马盟书的研究指明了方向。张颔先生根据盟书中的不同内容将其分为六大类,即宗盟类、委质类、纳室类、诅咒类、卜筮类、其它类。其中宗盟类根据被打击对象人名的不同和多少等内容又分为六类,诅咒类据内容的差别又分为两大类。
张颔先生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侯马盟书》,通过对盟书篇章的释读,特别是利用《宗盟类一》16:3篇中的时间、月相与古历书对照,结合历史文献综合考证,认为侯马盟书就是春秋末期,三家分晋之前,即公元前四百九十六年赵氏宗族内部以及赵鞅与范、中行氏激烈斗争的产物。
张颔先生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侯马盟书》,通过对盟书篇章的释读,特别是利用《宗盟类一》16:3篇中的时间、月相与古历书对照,结合历史文献综合考证,认为侯马盟书就是春秋末期,三家分晋之前,即公元前四百九十六年赵氏宗族内部以及赵鞅与范、中行氏激烈斗争的产物。
《侯马盟书》问世后,特别是一九七六年《侯马盟书》的出版,学术界对这批文字资料争相研究,提出了许多很好的、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有一些问题至今仍无法解决或还在争论之中。这是由于侯马盟书是春秋晚期晋国的一种官方文书,盟辞内容非常特殊,再则,关于盟誓,在后世文献中虽有零星记载,但内容十分简单,且与盟书盟辞多不吻合,再加上盟书有些文字模糊难辨、异形繁多、假借严重、繁简杂侧及讹变等原因,造成部分文字和辞义的释读至今仍未能取得一致意见。尽管问题存在,但盟书研究成绩斐然。直到今天,有关侯马盟书研究的文章多达一百一十余篇,均从材料公布、释文释义、盟誓制度、历法数术、时代及主盟人等多个方面进行了深入地研究。从不同角度展示了侯马盟书发现五十五年来的研究成果。
侯马盟书的书法艺术
侯马盟书文字是春秋时期晋国官方用于祭祀、盟誓等正规、庄严场合的一种文字。它是出于当时“诅祝”之手,与同时期的底层国人所用文字可能是有差别的,如一九五六年在侯马东周遗址中发现刻在陶锥上的近于隶书的文字是有区别的,说明隶书在此时已有萌芽。这种用于盟书,书于圭形和璋形等玉、石片上的文字,其章法行文布局均从右到左,自上而下,篇章行距疏密或有不均,上下头尾多有参差不齐。篇幅较大者,若正面写不完则转书于背面,甚至是侧面。有的内容脱露文字,有的或用小字补于一侧,有的同一篇章,文字大小也不尽相同,甚至悬殊很大,风格迥异。诸多方面显示,盟书当为短时间内急促所书,或在盟誓时现场而为,非事先认真书写之物。文字大小均根据盟辞内容多少和玉、石片的大小而定,一般文字大小均在0.5cm左右,最大者可达到2.2cm,最小者不到0.2cm,小字必须借助放大镜才可以看清,它们虽然字形微小,但仍然笔法精到,结构严谨,神采飞扬,可知当时书写者具备极高的书法水平,亦可知春秋时毛笔制作工艺之精湛。现在我们从盟书文字的运笔、构形以及书法艺术等方面作一些粗略的介绍和探讨:
1、侯马盟书文字的运笔。
盟书的运笔,均为露锋下笔,形状有圆有方,无任何刻意安排之迹。一般表现为起笔重,收笔轻,整个笔画由粗变细,形状正似古人所谓的“钉头鼠尾”。从字形和笔画的形状分析,书写速度是比较快的,但笔画刚劲率意,有的笔画由于玉、石质地光滑且行笔较快,而出现“回钩”现象。如“不”作图片等。整个盟书文字笔画以圆转为主,间有方折。因这种头粗尾细的运笔形似蝌蚪,故汉人将春秋战国简帛上遗留下来的这种文字形象地称为“科斗文”。如《尚书·序》:“至鲁共王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皆科斗文字。”总之,侯马盟书的运笔似有法而无法,信手而书,天真烂漫又直率豪放,不像后来的隶、楷等藏头护尾,小动作不断。
2、侯马盟书的文字结体。
盟书文字基本继承了西周金文的结构特征,但又受春秋文字构形混乱的影响,出现大量的异形别构。现将盟书文字形体特点大致总结如下:
① 偏旁随意增损。盟书文字在有的形声字中追加与该字意思有关联的义符,这在古文字发展中是合理的,但有的所增加的义符与该字义毫无联系。还有的文字随意进行简化,不考虑与其他文字相混淆的不合理性。如“趙”省写作“肖”,这种现象在春秋或战国时可能是一种普遍现象,东汉刘向整理《战国策》时,曾发现册文中的一些字在写法上混乱不堪,以为脱落或笔误所致,有云:“本字多误脱为半字,以赵为肖”,现在侯马盟书中“以赵为肖”者多达五十余例,可知并非“脱误”,而是当时文字的一种特有用法。所以,三晋古玺中的姓氏“肖”亦可能是“赵”。
② 部件讹变,繁简杂侧。许多字形讹变过甚,部件繁简不定,若不是因辞例相同,很难知道他们是同一个字,如“弁(变)”字作图片,又作图片、图片等。
③ 随意美化,信笔涂点。在文字中任意增加饰笔或””饰件,以达到美化和补白、平衡对称等作用。
3、侯马盟书的文字使用及书法艺术。
盟书文字在风格上可分为两类,一种工整娟秀,一种粗犷豪放,从不同的篇章和文字风格中可以看出,盟书书写并非一人一时所为,当出自不同的“诅祝”之手。虽书写急促,但行文潇洒自如。整篇文字的章法如“乱石铺街”,且挪让有致,外肆而内敛,整体浑然,表现出当时文字仍存的一种正大气象。从先秦文化、文字及书法的整体方面考察,侯马盟书是我们到目前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墨迹,也是发现最早使用标点符号的文本。绝大部分文字笔法、结体清晰可辨,是我们了解先秦书法、学习古文字最好的范本资料。张颔先生在病重期间仍不忘对笔者嘱咐:“你在古文字研究上小有成绩,一定要为山西多培养一些年轻的古文字人才,侯马盟书是先秦时期很重要的一批文字材料,除了在古文字、考古、历史学上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外,也可以作为书法发扬推广,是一个很好的书法品种……”。但由于受盟书体例所限,篇章内容相互重复,文字形体虽然在总数上可达一千七百余例,但单字只有三百余字,其中还有相当数量的文字今天已不再使用,故用盟书文字在今天书法的创作上局限很大,这当是我们今天侯马盟书书法艺术发展的主要障碍。
侯马盟书宗盟类四(一五六:八正)
选自二玄社《简牍名迹选·10》
对于盟书书法,我们以为创作者必须要具备一定的古文字知识,而这一点今天的学书者多数缺乏,光靠查字典堆积字形是不行的。笔者曾参加过两次全国性的“侯马盟书书法”大展赛的评审工作,发现大部分作者在书写上和形式上是没有问题的,关键的问题是用字,遇到盟书中没有的字,绝大多数创作者使用楚简文字,其次是利用甲骨、金文、《说文》小篆等形体,更甚者则利用楷书形体进行拼凑,极不协调,这都是不可取的。这一现象也可能是全国先秦文字书法创作中的一个通病,都是会影响其发展的。
图文 | 高智(山西大学)
原文发表在《中国书法》2019年22期
原文基础上略有删减,此处省略原文注释
发布于 20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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