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曙明原创丨北园路1号的济南卷烟厂
北园路1号的济南卷烟厂
文/杨曙明
我对济南卷烟厂有着深深的眷恋,因为我生在那儿,长在那儿。
——题记
在国营济南卷烟厂七十多年的历史上,曾经迁徙过多个厂址,我对其当年在北园路1号的情况,相对而言了解的多些,因为在我结婚之前,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二十多年。
1948年9月,济南刚刚解放不几天,中国人民解放军济南特别市军管会就接管了“济南制烟厂”,可是时间不长,他们就奉旨将其移交给华东工商部利华烟草公司,并借此更名为“济南烟厂”。1949年6月,山东省烟草公司拨款47亿元(旧币,折合人民币47万元),为济南烟厂选址建设新厂,并于1950年建成投入使用。因为新厂址地处黄台地区(今北园路东段),故企业被更名为“黄台烟厂”。至1992年7月,济南卷烟厂迁址大桥路(今将军路)。
济南卷烟厂在北园路1号的32年间,由于隶属关系几经变化,其名称也曾随之几经变更。1950年5月,因为“山东烟草”与“山东专酿”合并,被随之更名为“山东烟酒公司黄台烟厂”;1951年10月,因为山东烟酒公司更名为“山东专卖事业公司”,被随之更名为“山东专卖事业公司黄台烟厂”;1953年4月,因为划归山东省烟酒工业管理局管辖,被随之更名为“山东黄台烟厂”;1959年5月,因为实施省市轻工业厅(局)之双重领导体制,被随之更名为“地方国营济南烟厂”;1961年8月,因为划归山东省轻工业厅所辖,被随之更名为“山东济南烟厂”;1964年1月,因为划归中国烟草公司所辖,被随之更名为“国营济南卷烟厂”;同年12月,因为实行“总厂”管理体制,被随之更名为“国营山东济南卷烟总厂”,下辖德州、益都、临清3家分厂;1970年1月,因为总厂管理体制变更,并划归济南市第一轻工业局管辖,被随之复名为“国营济南卷烟厂”;1983年1月,因为划转于山东省烟草公司所辖,被随之更名为“济南卷烟厂”。
迁址北园路之前的1949年,济南烟厂的年产量仅为11032箱(注:每箱5件,每件50条,每条10盒,每盒20支。下同)。迁址后的1951年,即增长为 21615箱,之后更是连年跃进。1958达到43198箱;1966年产量超十万,达到103559箱;1977年突破二十万,达到241391箱;1981年突破三十万,达到324632箱;1983年突破四十万,达到401212箱;1990年突破五十万,达到511664箱。由此,不仅体现了济南卷烟厂的蓬勃发展,同时折射出国家的进步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北园路上的济南卷烟厂,不仅产品产量逐年增长,而且产品档次也在不断提升。迁址前的济南烟厂,只是出品丁级或丙级卷烟,而在迁址后的1956年,就开始出品“大明湖”牌乙级卷烟,三年后的1959年,品牌“红专”和“琥珀”的甲级香烟相继出品。1975年,品牌“沂蒙”的过滤嘴香烟问世;1976年,“大鸡”牌甲一级滤嘴香烟,与“济南”牌甲二级滤嘴雪茄型香烟相继面市;1987年,开始出品“将军”牌高档香烟。自甲级香烟出品以后,其产量所占份额越来越大。如1988年,“大鸡”香烟占了年产量的38%;1991年,“琥珀”香烟占了年产量的33%。再如,自甲级滤嘴香烟问世之后,其所占份额逐年上升,1992年已经占据了全年产量的52%以上。
说起济南卷烟厂的香烟品牌,我们这代人较为熟悉的有大鸡、琥珀、泉城、金鹤、将军等等。其实,北园路上的济南卷烟厂,出品过几十个品牌的卷烟。如:反映济南历史文化的品牌有:“大明湖”“千佛山”“趵突泉”“普利门”“珍珠泉”“灵岩”“济南”“金牛阁”“鹊山”等;反映齐鲁文化的品牌有:“泰山”“东岳”“齐鲁”“沂蒙”“岱庙”等;反映时代政治色彩的品牌有:“红专”“东升”“千里驹”“工农兵”“献礼”“壮丽”等;反映吉祥喜庆的品牌有:“新禧”“长青”“欢庆”“欢喜”“喜乐”“福寿”等。上述这些品牌的卷烟,诸多的品牌因为出品时间短、出产数量少而未能声名远播,故而人们对此多有不知。如“泰山”牌和“济南”牌的普通卷烟,仅是在1960年和1961年间,出产过一百多箱;“华锦”牌和“东岳”牌卷烟,只是在1982年出品过几百箱;而“岱庙”牌和“红枫”牌卷烟,只是在1983年和1984年间出产过万余箱。如此而已,也就难怪局外人,即便是“老烟民”们也多有不知了。
毛泽东曾写过一篇名为《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的文章。当年的济南卷烟厂,或许是基于关心群众生活之需要,曾经在相当长的年数内,照顾职工过“福利烟”。所谓“福利烟”其实就是次品烟,不过这次品烟的烟丝质量,与正品烟相比丝毫不差,只是烟卷上的印码不清楚或是有些歪斜而已。为了有别于正品烟,福利烟的外包是用白皮包装,所以也被人们称之为白皮烟。
福利烟的价格较之正品烟要便宜很多,具体便宜多少我如今记不清了,约摸着要便宜50%以上。譬如,七十年代的“泉城烟”,市场价是每条两块三,福利烟好像是每条一块钱左右;八十年代的“琥珀烟”,市场价是八九块钱,而福利“琥珀”仅是四块五毛钱。记得当年非年非节的月份,每个职工照顾四条福利烟,赶上逢年过节的月份,则是照顾六条烟。假如职工家里遇有子女结婚等大喜事,还可以找领导申请多买些。
我虽然生在烟厂,长在烟厂,但却不是烟民,而且压根儿也没有抽过烟。曾有朋友问我何因,我要么说“从小闻够了烟味”;要么嘻说“毛主席的好孩子不抽烟”等。也正因为我不抽烟,所以当年曾有很多朋友托我买过福利烟。我是个热心人,也的确帮朋友们办过不少这类事,不过那福利烟都是母亲帮我买的,我不在烟厂工作,自是没有那个本事。
说起北园路1号这个门牌号码,需要特别提及的是,此并非济南卷烟厂所独占,而是与山东酒精总厂所共享。当年在厂门口的门垛子上,并排悬挂有两块厂牌:东边那块是“济南卷烟厂”,西边那块是“山东酒精总厂”。何以如此?因为那山东酒精总厂在济南卷烟厂里面(北面),所以其人员及车辆出入须得穿过济南卷烟厂。
当年很多国有企业大都像个“小社会”,不仅有职工宿舍,而且还有食堂、澡堂、学校、医院等等。北园路上的济南卷烟厂,虽然规模不算太大,员工不过八九百人,可上述这些设施却是一应俱全。
济南卷烟厂在迁址北园路的当年,就建立起了职工食堂。记得我十岁之前,也就是我们家在烟厂南宿舍居住期间,我们家人大都是到食堂打(买)饭吃,早中晚饭皆是如此。一来因为家里住房面积小,按不下炉子,没法子生火做饭;二来母亲父亲工作繁忙,没有时间做饭,而我们兄妹年龄太小,也还不会做饭。记得那时候的烟厂食堂在大礼堂内,我们打好饭后,大都是坐在礼堂的连椅上就餐。1966年我们家搬到西工地宿舍之后,在礼堂吃饭的时候才渐渐少了,但仍几乎是天天到那里去买干粮。以后随着我们兄妹渐渐长大了,学会了料理家务,到食堂里买干粮的情况才越来越少了。
济南卷烟厂的医务室成立于1950年,1952年将某私人诊所并入后更名为卫生所。当时的卫生所内,分设有内科、外科、药房、挂号室、接生站和拥有23张床位的病房。1956年卫生所改名为保健站,1987年保健站扩充为职工医院。据《济南卷烟厂志》载:从1952年到1960年,其接生站共接生了婴儿758人,这其中就包括笔者我。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到厂子里的保健站去诊疗,很少往城里的大医院去看病。再说了,那时候的孩子们,似乎都不太怎么长病,或是说不那么娇贵,所以我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得过感冒发烧的事,擦破胳膊碰破头的情况倒是常有。
北园路时期的济南卷烟厂之最初几年,由于年轻女职工较多,因而在迁址北园路后就开始了筹建托儿所。那托儿所最初只有3名保育员,发展到1956年增加至24人,并分设了幼儿园,至1958年,保育员和幼儿教师增加至44人,入托儿童达到420人之多,我就是在烟厂托儿所、幼儿园长大的。托儿所的事我当然不记得了,但幼儿园的事我依稀还有些印象。因为我在幼儿园时期是“全托”,也就是没有特殊情况,只有周末母亲才接我回家,或许这也是我能留有印象的原因所在。
济南现今的工业北路早年间曾被称之为工业二路。工业二路上曾经有个工业二路小学,如今这所学校还在,只不过早已更名为“济南将军实验学校”了。这工业二路小学的前身,乃是创办于1958年的全福庄小学,原址在济南农具厂宿舍区。当时,学校虽然被冠名为“全福庄”,但其实是企业联合办学。联办企业有:济南卷烟厂、济南农具厂、山东酒精总厂、黄台火力发电厂、济南肉类联合加工厂、山东省农业科学院、山东省电力建设第一和第五工程处。当年学校的教师,是由各单位抽调,经费由各企业分摊,学生则都是联办企业的职工子女。1959年,学校迁入现址,并更名为工业二路小学,我们兄妹四人都是在工业二路小学就学的。我是1964年9月入学,1970年1月毕业离校,为时六年半,时间之长乃我们国家小学教育历史上所绝无仅有,且还是冬季毕业,原因是十年浩劫的动乱所致。
社会化的济南卷烟厂,在北园路期间,莫不让职工及家属以厂为“家”。这种以厂为“家”,不仅体现在就餐、就医、就学等大事上,而且还体现在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职工住房是厂子里统一分配的公有房,房租低廉的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家后来居住的西工地宿舍,是由坐西面东的仓库改建而成,每户统为里外间,二十多平方米,这在当年算是比较宽绰的了。除了住房之外,很多人家的睡床也是厂子里配给的,不记得有租赁费之说。
在我的记忆里,当年的家庭用电是按灯口(盏)计算收费,每盏灯每月五分钱,私拉乱扯的无人管理,也不计算收费。自来水是每个院落安装有一个水龙头,而我们西工地宿舍,由于南北长有两三百米,且无院落之分隔,因而从南至北安装有三个水龙头。自来水是随便使用,没有计量,我也没记得收取过水费。
当年的职工宿舍,家庭内皆无卫生间,在家洗澡也就无从谈起。为此,厂内设有对职工及家属开放的洗澡堂,只不过对家属限定开放时间。在南宿舍入口处,还有一处厂办小商店,以售卖油盐酱醋为主。在南宿舍里面,还设有厂办理发室,专门为职工及家属服务,我等理发每次五分钱。后来理发室迁入厂内,与洗澡堂为邻,这更方便了职工及家属理发。此外,在南宿舍还有茶水炉,每暖瓶开水收一分钱。我们家搬到西工地宿舍之后,由于距离南宿舍远了些,所以没有再去打过热水。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陈年往事,好似一首老歌。这首老歌让我哼之不绝,听之不厌,并时常回响在梦境中的耳边。或许这是我对当年生活的眷恋之故,不过我想,我眷恋的不是当年清贫的生活,而是早已逝去的青春年华。
【作者简介】杨曙明,祖籍沂源的济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历下区作家协会主席。出版有《岁月无痕》《流年似水》《心路不觉远》《凝固在记忆里的时光》《光阴的印记》《我的父亲母亲》《历下名士寻踪》等九部散文集,《有话明说》《话由明说》两本时评专著;曾为《齐鲁晚报》“有话明说”的专栏作家;主编有《济南的味道》《历下倾城》《诗意历下》《历下民间故事》等书籍;曾获得过冰心散文奖、齐鲁散文奖、泉城文艺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