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洪门：美洲洪门的罪恶与归化

2020-11-28 08:34:45

美国纽约阿姆斯特丹大道上照常车来人往，洗衣工罗金来到披露街9号的廉租公寓内。公寓阴暗，楼道上还不时穿过几只老鼠。正当罗金准备开门进到公寓里时，突然，砰砰砰的枪声从头旁边响起，罗金应声倒地。开枪的是31岁的洗衣工龚永忠。

这不是香港电影情节，也不是《教父》里的一幕，而是在1900年8月的发生唐人街堂口战争，战斗双方分别是纽约安良堂和纽约协胜堂，而他们都属于美洲洪门的分支堂口。

生存与斗争

枪杀仅仅是20世纪伊始美国纽约唐人街堂斗的序幕。当龚永忠被安良堂人员以谋杀罪起诉后，协胜堂开始了进一步反击。

这次是协胜堂悬赏三千美金追杀纽约安良堂老大李希龄。

图为李希龄 图片来源于网络

李希龄是纽约唐人街最早的一批“教父”。他于1849年出生于广州附近，1878年迫于生计漂洋过海，来到了纽约。1880年，李希龄创立联谊堂，后更名安良堂，该堂隶属于美洲洪门。

该堂收取10美元入会费和5美元年费，一年后，安良堂人数达到300人。随着发展的壮大，安良堂很快就占据了唐人街勿街18号的豪华住宅区。

李希龄在纽约唐人街左右逢源，通过收买与贿赂。很快得到了唐人街副治安官的任命，虽然这个副治安官不是真正的警察，但具有实施逮捕、携带武器等资格。这一项任命，也让李希龄成为了纽约历史上第一个在政府机关任职的华人。

而在李希龄发展其安良堂时，协胜堂也在美国的西部不断壮大。

协胜堂成立于旧金山，在19世纪80年代崭露头角，而此时的旧金山，洪门的另一个分支致公堂也在加紧发展，这个致公堂将在不不久的几十年后站在中国近代革命史舞台上。

协胜堂在西部站稳脚跟后，开始向美国东部蚕食。当他们来到纽约后，便与李希龄的安良堂形成和势如水火的两派。彼时的协胜堂有成员400多名。

两堂1900年的战斗只是在随后30年里拉锯战的开端。而这两堂的争斗，只是美洲洪门派系林立的一个缩影。早在1875年，洪门的瑞胜堂和广德堂就发生过有记载的最早的一次堂斗。

图片来源于网络

洪门的起源最早可追溯到1641年，也就是明末崇祯时候，表面上是一个学术组织，实际上推行反清复明宗旨，进而演变成一个叫“汉留”的团体，以排满兴汉为目的。

明亡后，这股反清势力一直在地下涌动，反清复明计划从未间断。太平天国运动时，洪门弟子便是其中一股主力，太平天国失败后很多人远走海外，美洲，成了当时的首选。其中，致公堂是当时最大的香堂，而安良堂和协胜堂在致公堂面前都属于小弟级别。

自1848年洪门在美洲开堂后，最初的堂口便在旧金山，叫义兴堂。随着不断的壮大，义兴堂又下设了很多分堂，包括致公堂、协胜堂、秉公堂等。

1903年梁启超在《新大陆游记》中提到，仅旧金山一地便有26个洪门堂所，“其挂名列籍于致公堂者，殆十而七八。”可见致公堂人数之多。

事实上，与其说洪门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不如说洪门是一种概念，那些来到美国的华人为了生存和发展便结社为帮，而洪门，成了他们将其帮派神圣化的最好外衣。

在洪门，各堂口都不是根据该堂的宗旨或共同理想而聚在一起，他们之所以能被召集，全仰仗某一个或几个有人格魅力的大佬，一旦这些人倒下，这些香堂的人员立马就树倒猢狲散，再去寻找下一个香堂。

在美国洪门内部比较有名的就是纽约安良堂的陈杰来叛变。他1924年叛变到纽约协胜堂。由于他的叛变，造成了全美安良堂和全美协胜堂的总体战，战斗达10年之久。这期间，美国纽约、匹兹堡、波士顿、芝加哥、巴尔的摩等地的唐人街接连发生枪击案和砍杀事件，其规模之大，手段之残忍。以纽约陈嵩为例，他在勿街家中直接被杀，而且杀死还不解恨，他还被割下头颅。

美洲堂口的械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抢地盘做生意。也就是俗话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本名为《纽约唐人街》的书中说，“为了金钱，门生随时准备犯罪，不管作伪证还是谋杀。”

大义与革命

随着诸如李希龄等老一代的堂口大佬相继逝去，新一代的大佬站上了堂斗的风口浪尖。然而与19世纪末不同的是，在20世纪初，世界局势发生了深刻变化，特别是中国的局势，让本就具有乡土情结的美洲华人看到了新的希望，也给了美洲新一代的堂会大佬整合洪门势力的绝佳机会。

早期华人在美洲与爱尔兰人、意大利人等最大的不同在于很多华人并没有真的想过要融入美国，或者说按照美国的规则来行事。

与美国的法律相比，早期华人更看重自己的传统与规矩，唐人街很多的习惯和制度都带有浓厚的中国传统宗法气息，而这在美国当然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华人最终还是想的“衣锦还乡”。

李希龄在1918年去世后，虽然在美国举行了极为隆重的葬礼，据说当时三个军乐队、五辆公共汽车和一百五十辆马车分作两列通过唐人街，数千人送葬。而李希龄的棺椁则是由六匹黑马拉着。但是，在结束了风光的葬礼后，根据李希龄的意愿，他最终被送回了老家广东进行了安葬。

图为李希龄葬礼 图片来源于网络

20世纪初期的中国和国际形势，给了美国洪门各香堂大佬们“衣锦还乡”的机会。

1911年，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在美国奔走呼吁以募集革命资金。在纽约的华人见此情景，洪门各香堂大佬纷纷喊话，为了国内革命，暂时放下当前的纷争，甚至说“兄弟们，我们要埋葬清政府，把斧头插在清朝统治者的胸口。”

甚至在1912年1月1日，纽约唐人街各堂口为庆祝中华民国的诞生而共同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这期间，虽然纽约警察担心由此引发堂口纷争，但结果却是没有任何人心存恶意，蓄意破坏当天的气氛。

其实，洪门各香堂不仅是为了国内革命暂时搁置纷争，他们更是参与到了国内革命的行动中去了。

早在1907年的潮州黄冈起中，直接领导者有许雪秋、余丑、陈涌波等，均为洪门会党首领。在1911年黄花岗起义牺牲中有记载的72名烈士中，有68人属洪门会员。

另外，革命最需要的经费，也是由洪门帮助孙中山筹集的。在孙中山的十次起义中，有百分之八十的经费是华侨资助的，尤其是广州黄花岗起义的经费，百分之百来自华侨。为了给黄花岗起义筹集军饷，加拿大致公堂甚至将多伦多、温哥华、维多利亚埠三地四栋致公堂大楼典押，立即筹足15万美元汇往香港，支持了起义。

在1911年，洪门旧金山致公堂还同孙中山一道在旧金山成立了美洲洪门筹饷局。经过筹饷局短短5个月的宣传筹饷，共募集到14万美金。辛亥革命胜利后，致公堂还立即拨款，支持南京政府20万美元。

随着中国国内抗战的打响，另一支洪门香堂站了出来——洪门波士顿安良堂，而该堂的大佬司徒美堂也成了整合美国洪门力量并成为中国抗战华侨的领袖人物。

图为司徒美堂图片来源于网络

司徒美堂1880年登陆美国，之后辗转在旧金山、纽约等地。由于一拳打死白人，他在华人圈名声大噪。1887年出狱后他辗转到了波士顿，在那里结实了洪门波士顿致公堂的大佬阮本万和李圣策，不久在那里获得了开山资格。司徒美堂便借机以波士顿和纽约为基地，集合堂内“少年气盛，敢作敢为，视死如归”洪门精英，在取得总堂的允许下，在洪门内部另立山头，并于1905年创立了“安良工商会”，简称“安良堂”，但仍隶属于致公堂总堂之下。

这期间的安良堂老一代大佬诸如李希龄等人也已风烛残年，而恰逢司徒美堂号召力如此之强，安良堂的权力交接平稳有序，并且借势在美东地区扩展，会众最多达到两万人。

虽然司徒美堂具有很大的号召力，但在派系林立的各香堂间想要取得一呼百应的水平，没有时事的客观因素，英雄也是出不来的。也就是说，没有抗战这把大旗，司徒美堂很难真的促成美国洪门各香堂的总体和平态势。

其实在安良堂和协胜堂从1900年后近30年的火并中，双方还是在当时清朝和民国驻美公使的调和下有过几次停战协议。比如在1925年，由美国加州六家最重要的会馆组成中华公所邀请安良总堂堂主、波士顿分堂创始人的司徒美堂参加与协胜堂的停火协议。然而停火协议没有多久，双方又再度开战。

但是在1932年，日本占领中国的东三省后，情势在美国洪门各香堂出现了转机。

1931年蔡廷锴的十九路军在中央军不抵抗的政策下依然在淞沪顽强抵抗日本人，司徒美堂立即投入到这场爱国救亡的运动中。他领导洪门组织成立了“纽约华侨抗日救国会”，发动华侨募捐。在他的带领下，美洲华侨共为淞沪抗战捐款折合大洋230多万元，占到了世界各地华侨全款的58%。

借着这个机会，司徒美堂主动找到协胜堂，主动反思了自己这些年在堂斗中的一些问题，并晓之以民族大义，两堂最终搁置分歧，一起加入了司徒美堂新成立的爱国联盟。

在1939年，司徒美堂在日本全面侵华后，联合54个华侨团体成立了“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响总会”，并出任常务委员。抗战期间，总共筹得捐款5400万美元左右，全部捐给了国内抗战。

也是在1939年，司徒美堂在美洲洪门地位发展到巅峰。他于当年号召全美洲致公堂所属十余国223处机关齐聚墨西哥城，成立“全美洪门总干部”，这一举动，彻底的将美洲洪门团结了起来。

司徒美堂也当然成为了当时国共两党内战时期所争取的对象。最后，司徒美堂选择了共产党，1949年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于1955年去世，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

司徒美堂在洪门大佬里的归化是成功的，他的前辈，洪门旧金山致公堂大佬黄三德却不那么成功。在黄三德支助了孙中山大量革命经费后，他一心想让孙中山在革命成功后为洪门致公堂在国内立案合法化，以争取以合法党派身份回国参政。

但是孙中山没有答应，这也最终让孙中山与黄三德分道扬镳，黄三德铩羽而归。

黑白与两岸

2018年，五洲洪门致公总堂迎来它170周年的庆典。

来自世界各地的洪门代表和本地侨界人士在旧金山华埠希尔顿酒店举行了庆祝大会，当晚还在新亚洲大酒楼举办了庆祝晚宴。

9月1日上午，在旧金山中国城新吕宋巷的致公总堂礼堂举行了醒狮点睛和盛大的祭祖仪式，并长时间燃放爆竹庆祝。随后在醒狮和舞龙引领下，沿着唐人街游行，旗帜招展，人头攒动。

五洲洪门致公总堂会长黄煜铮致大会开幕词时表示，举行庆典的目的在于纪念致公先贤一百多年前护侨爱国的忠义精神。他随后宣布，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为更好地办好会务，推举洪门合胜总堂元老梁国纬成为五洲洪门致公总堂的共同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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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梁国纬在旧金山长大，他曾连任洪门合胜堂总理。2006年2月27日，他56岁的父亲梁毅在旧金山自营的店铺被蒙面男子枪杀，震惊侨界。

接替他父亲的是一个叫周国祥的人，此人已于2016年被美国法院判处终生监禁。据旧金山联邦检方表示，周国祥在2006年杀害一名前帮主，并接管了一个华人帮会，从事毒品走私、洗钱、出售盗窃香烟和尊尼获加蓝牌威士忌和轩尼诗XO干邑等高档酒。

周国祥还涉及加州华裔参议员余胤良向境外国家为“洪门”购买军火案，这些军火令人吃惊，包括肩扛式火箭筒和重型武器。

不过并非所有洪门香堂都会选择黑化这条路。目前安良堂在全美20余个城市设有分会，有超过30000名注册成员，其中大多数是商业或工业背景。

在黑白之间，洪门各香堂也同样在想着以何种方式参与到故土的政治中来。但是由于观念与利益的不同，各香堂的选择也不尽相同。

洪门旧金山致公总堂盟长赵炳贤曾表示，洪门的先贤参与了国民革命，为国家民众做出了很多轰轰烈烈的贡献，可歌可泣。在中华民国1912年成立的时候，美洲洪门也在同一日成立中华民国总工会，所以洪门致公堂和中华民国的渊源是密不可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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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洪门加拿大达权总社大佬陈德光也曾公开表示，作为海外民间爱国社团，我们始终坚持一个中国，本来就是中国人，这个根不能断。

同时，美洲洪门也成为大陆侨办的重点统战对象。

2014年，在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领事杨泽瑞陪同下，中国国务院侨务办公室国外司副司长卢海田、美大处副处长陈志军27日来到华埠洪门致公堂进行友好访问，致公堂多个负责人集聚与之交流。在拜访洪门之前，卢海田、陈志军还访问了崇正会、台山联谊会等新老老侨团。卢海田说，“我们代表国家侨办问候侨胞，听取大家意见。中国政府对侨胞十分关心，有什么难题，可以向中央相关部门反应，我们共同解决。”他还说，“中美关系、两岸关系朝着友好方向发展，海外侨胞应该团结协作，相互间多一些交流”。

美洲洪门的红与黑，大义与归化，历史或许在未来将再一次考验他们的抉择与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