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兴 | 福山塘
常熟记忆
作者简介
福山塘
孙永兴
福山塘是我的母亲河,常熟城“七溪流水皆入海”,入海最便捷通道就是福山塘,二十里水路就到长江。
顺塘河走,三里便有一桥,有桥必有镇,桥桥相望,镇镇相属。李桥的蔬菜,毛桥的早市,谢桥的古银杏,陈桥的篮簏,肖桥的竹器,福山的海鲜,一路锦绣,一路熙攘。
登上虞山,俯瞰常熟,官塘大河,银光闪烁,把田畴网络得条条块块。唯有福山塘难见踪影,它被两岸竹林遮掩。县城北门,游出一条郁郁葱葱的竹林带,直奔长江。这是明代戚继光伏击倭寇的工事。倭寇擅用倭刀,狭长锋利,戚继光种竹,戚家军手持竹竿,伏击倭寇。竹林里,倭刀发挥不了细长的优势,竹竿却是一截削去,一截依然锋利。至今,塘边有一古桥叫“退寇桥”,村民讹称为“偷狗桥”。
东岸泥路有一扁担宽的“官塘大路”,他是四乡八镇的进城通道,也是船夫的纤路。春天,塘河春潮奔涌,塘岸上行人络绎不绝。
春笋上市了,燕笋、橡笋是这里的特产,竹林中笋头攒动。塘岸上蔬菜小贩纷至沓来,乡野之地,交易如市。
笋市过去,桃花开放,河水涨绿。蒙蒙春雨,雾村烟树。塘岸上,影影绰绰,这里一个老人,那边一个壮汉,头戴青箬笠,身穿绿蓑衣,静坐小板凳,手牵小扳罾,等候游鱼经过,“十网九网空,一网轰隆咚”。福山塘里,有内河的扁白鲈鳜,有误入内河的江鱼,甚至海鱼。有人见过“江猪”(即江豚),说它一会儿沉没水中,一会儿探出头来喘粗气,胖胖的,像头肥猪。渔人怕它钻穿鱼网,纷纷起网让路。
桃花谢了,菜花开了。福山港出洋的渔船满载回港。塘岸上来来往往的担子里,十有八九是黄鱼。城里乡下,家家户户门口架起晒黄鱼的竹竿,用线结住鱼尾巴,三条一扎,四条一捆,挎晒在竹竿上,凡有民居的地方,便是鱼腥味。先是“北洋黄鱼”,个头小而肉紧;后是“南洋黄鱼”,个大而肉松,俗语说“北洋南洋,味道两样”。黄鱼晒干后,装在瓦甏里,能当一年的菜肴。
炎炎夏日,塘岸上行人少了。贩鱼的“脚夫”一溜烟奔跑,他们到福山港买刚出水的“长江第一鲜”鲥鱼,担子里盖上几张南瓜叶,奔到县城贩卖,数十里塘岸,一小时便到。有则笑话:有位富翁见脚夫腿快,便辞退家里轿夫,雇用贩鱼人当差。不料,脚夫当了轿夫,也走不快。富翁不解。脚夫说:鱼在担里,怕它烂了臭了,所以跑得快,你坐在轿里,不必担心你烂了臭了,所以走不快。
我工作的第一个单位在福山港,从县城到福山塘尾,再从福山塘尾回县城,每天与福山塘亲密接触。不走那条一扁担宽的“官塘大路”,改革开放后,塘河西岸,新建了一条公路,跟往日的“官塘大路”隔河相望。
公路建好没几天,路面便大坑连着小坑,乘车像坐摇篮,还是骑自行车方便。一个周日黄昏,我骑车带着孩子回校。没有月光,一片漆黑,从一座高桥俯冲下去,前轮卡进凹坑,人抱着车打了个前滚翻,孩子从头顶飞了出去。我吓坏了,摸摸孩子,还好,冬天穿的衣服多,有惊无险。车子坏了,村里借火修理。敲开农舍,茅草屋里走出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是我的学生。他走了好几家,才借到一把手电筒和修车工具。修好车走的时候。学生父母再三关照,严格管教他的孩子,他们盼望他“书包翻身”呢。
坑坑洼洼的公路,现在成了宽敞平坦的柏油路。茅草农舍,成了别致的楼房别墅。一家家工厂在这里落户,连成排,漫成片,福山塘两岸成了工业区。
惭愧得很,那位学生没有“书包翻身”,数分之差高考落榜。他先跑运输,后做服装,现在是一家服饰厂的老总,通过培训,快拿到博士后文凭了。条条大道通罗马,今日福山塘,成了一条通向小康的幸福河。
《常熟日报·虞山》 芬·汇川”征文三等奖
福山塘上顺民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