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桥”在何处?
《大唐新语》记载,唐中宗神龙时,京城正月十五日,盛饰灯影之会,金吾除宵禁,特许夜行。上自王公贵戚,下至奴仆工贾,无不夜游。车马骈阗,人不暇顾。王侯贵主之家,马上作乐以相夸竞。文士皆赋诗一章,以纪其事。作者数百人,惟中书侍郎苏味道、吏部员外郎郭利贞、殿中侍御史崔液三人为绝唱。苏味道诗云:“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此诗格律精切,风调清新,而意度闲雅,故一时传为绝唱。
其诗咏京城元宵盛况,但唐时京城除西京长安之外,还有东都洛阳。诗次句“星桥铁锁开”历来解为城门大开,任人通行,将“星桥”释为城河上的桥。城河自然是宫城皇城外的护城河,即御沟。长安宫城皇城外有御沟环绕,上有桥梁可通。据此,人们便认为星桥在长安,苏诗写的是长安景象。但是,皇家宫禁从来甚严,御沟桥直通宫门,皇宫近在咫尺,岂能对民间开放?所以,诗谓“金吾不禁夜”“星桥铁锁开”,应指解除宵禁,而非宫禁,以“星桥”为城河之桥并不确切。
其实,“星桥”另有所指。《元和郡县志》卷五河南府洛阳县:“天津桥,隋炀帝大业元年初造此桥,以架洛水,用大缆维舟,皆以铁锁钩连之。南北夹路,对起四楼,其楼为日月表胜之象。然洛水溢,浮桥辄坏,贞观十四年更令石工累方石为脚。《尔雅》‘箕、斗之间为天汉之津’,故取名焉。”《唐两京城坊考》卷五记载:“洛水西自苑内上阳宫之南,流入外郭城。东流经积善坊之北,分三道,当端门之南立桥。南枝曰星津桥,中枝曰天津桥,北枝曰黄道桥。”这里说的“端门”是东都皇城正南门,端门外洛水分为三道,因此,自南而北,水上分别建有星津桥、天津桥、黄道桥。南边的星津桥在积善坊北边,与洛阳城坊相通,桥头既是进出端门的路口,又是市民往来之地。因此,诗中“星桥”当为星津桥。《旧唐书·玄宗纪》记载,开元二十年四月,改造天津桥,毁星津桥,合为一桥,则苏诗作时星津桥尚存。
可见,苏诗作于洛阳,而非长安。洛阳为唐时东都,又称东京、神都,高宗晚年常居此听政,武则天称帝时移居于此,神龙元年中宗复位,仍居东都,至二年十月才回到西京长安。苏味道主要仕于武后时期,武后长安四年贬为坊州刺史,进益州长史。神龙元年,以阿附张易之贬眉州刺史,死于贬所。故《大唐新语》谓苏诗作于神龙时,不确,当为武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