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奇方之救命还魂丹(二)
杜衡原来住歆生路,那儿是苏杭帮妓院的聚集地。老客们往那儿去多了不方便,杜衡也觉得原住处太逼仄喧闹,这才有了这栋新宅。
刘松竹是心甘情愿出这笔钱的。杜衡身边虽有一大帮客人,可交情最厚的要算刘松竹。他钱多自不消说,还有点雅趣,笔墨金石、博弈笙簧都还谈得来,更主要的是他有的是时间,药店由帐房管着,只是在成药下料时他才出面,那配方的剂量只有他一人知道,这是看家之本。有这三项,刘松竹可称得上是消闲解闷的最佳角色。从刘松竹来讲,时间一多人就无聊,自打结识杜衡,日子就过得快多了。
谁知姆妈这一病,搅得整栋新宅愁雾蒙蒙,看着形销骨立的杜衡,刘松竹生出万般惜香怜玉之情。
“杜衡,病慢慢治,总是能治好的嘛,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邀梅,我的身世你不是不知道。我六岁时就被爹娘卖掉,是姆妈像亲生女儿一样将我抚养大,又请名师调教;有人打我的歪主意,她又舍弃苏州家产,带我来到此地。舒心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 ”
“要说这病,也真是蹊跷,好端端的,怎么说哑就哑了。”
听到这个“哑”字,杜衡的眼泪又往下掉。刘松竹慌得手足无措。“
“要不,我再去请位医主来?”
“都是庸医,我再也不相信了。”
“这弃愉可不一般,他是老佛爷的……”话未说完,他又后悔,打了自己一嘴巴:“哎,这张臭嘴!”
杜衡却警觉起来:“邀梅,什么事这么神经兮兮的?”
“哎,到这一步,也只得走这最后一着棋了。”刘松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这位医生的来由: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慈禧太后腹泻,太医们什么方子都用了,就是止不住,遂下旨征召民间良医。苏州所荐者为王轸,年方三十。进京的一班人无不是工于岐黄之术、悬壶数十余载的银髯飘拂的老者,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和御药房的太监对他正眼都不瞧一下。可老先生们开的药方全都不灵验,只得让王轸试一试。没想到他仅仅请脉一次就探明病因,自己配制一剂汤药,煎熟后分成两小杯,自己喝一杯以示无毒,另一杯呈太后服用。几个时辰后就见了效,第二天太后的饮食睡眠就恢复正常了,只是身体还很虚。
“太医们自觉脸上无光,也不愿让王轸独贪大功,便进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补药方子,以为只会强身不会有碍,哪知这剂药一下去,太后上吐下泻,通宵不息,只得又传王轸。王轸又配制一方,才将这新症压住。太后惩治了太医,也不敢放王轸回南方,令他暂留京中侍奉。其时太后已完全康复,王轸已无事可做,无非每日进宫切脉后道声平安吉祥,然后陪太后说上一会话,也就是民间趣闻、苏杭风情。
固然恩宠无双,可王轸的心早就飞回老家了,妻子怀孕七八个月就要临产,他实在不放心。一天,他趁太后心情好就禀明自己想回家的意思,没想到太后脸当时就冷下来:“女人生娃娃,你一个大老爷们能帮上什么忙?”王轸再也不敢提,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挨下去了。太医院的一帮庸医对王轸恨得牙痒痒的,造出了太后与他关系暖昧的谣言,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王轸闻之气得直打哆嗦,太后为人狠毒,喜怒无常,且年已七十二岁,齿落发稀,避之唯恐不及呢。
“王轸终于获准返家了,那是因为传来了其妻难产而死的消息,孩子根本没生下来闷死在母腹中了。就这,太后还丢下一串话:“这女子也太没福分了!得,去料理一下就赶紧回京吧。”
“据说王轸骑马从正阳门出来后,回过头朝皇城瞪了一眼,那双目血红血红的,像要喷出火来。哎,就这一瞪,瞪去了他三十年的岁月,瞪去了他的满怀志向、一腔热肠。”
“他连老家也没回,从此销声匿迹。两年后,太后腹泻的老病又犯,太医束手,朝廷向各地下了加急文书寻他而不得。太后不治而死,死前坐在马桶上还恶狠狠地念叨:“王轸该杀!”王轸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直到民国后,才敢露面,然而也得时时提防,皇族中的人和前清的遗老遗少想置他于死地的不少。他现在已不给人看病了,在这儿除几位密友,别人都不认识他。”
“是条汉子!”听完刘松竹的述说,杜衡露出神往之情,“你开头提起他时称什么?是表字么?”
“是的,字弃愉,出京后改的,原来字南星。”
“呵。真有情之士!”
“什么?”刘松竹一下子明白不过来。杜衡也没有细讲。
“我能否请动他的大驾?”
“难就难在这里,这家伙死犟,不近女色,不贪钱财,不畏权势,要知道是我漏了底,只怕要同我抹脸呢!”
“既然请不动,你提出来做什么?”
“……罢了!我这张老脸不要了,去求他一次!”
“既怀这种心态,恐怕求不动。他住哪里?”
“鬼知道!时而在洪山的宝通寺,时而在襄河边的号栈,不过要找他也不难,只要姑苏茶园里开讲弹词,他一准到场。”
“就是秦老板开的那家茶园么?你去同他说,我过几天在那里开讲《九松亭》。我唱单档,叫他什么也不用准备,只需在粉板上将预告写得亮闪一点。”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那么样一下子把天大的架子都坍了?这秦老板怕要喜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