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怀 | 乡音如歌
老爸来上海,捎来了一本《宁海话》,是他的老朋友——北方话说发小儿——编纂的。
《宁海话》封面
家乡宁海,地处东海之滨,就在三门湾边上,建县也有上千年。但中国地大物博,但凡县一级的行政区划,出名的本来就不多,遑论宁海这样的蕞尔之地,所以同学同事问我籍贯,我一般都回答宁波,至少可以避免他们一脸茫然。
宁海如今的建制归属宁波,但解放之前,宁海县一直隶属台州府,所以宁海话实际上乃是台州方言的一种,与三门、天台的方言更加接近,倒是与宁波话、镇海话差别挺大。当然了,即便是吴语区的朋友对于吴语地区如此种类繁多的方言也要挠头,更别说是北方的小伙伴了。而且宁海话声调生硬,其实与大家印象中的吴侬软语画不上等号。
但乡音毕竟是乡音,手头的这本《宁海话》收集了不少词汇、谚语、格言、歌谣,如今翻开来看一看,照着念一念,一种怀念之情还是油然而生。毕竟在上海如许多年,罕有机会说家乡话,即便过年过节回家和父母亲戚团聚,动不动还是会说普通话,使用方言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宁海话作为吴语,有着很多吴语的共同词汇,比如把锅称作“镬”,把筷子称作“箸”,把女儿称作“囡”,保留着古代汉语的味道。而把席子称作“簟”,那是“红藕香残玉簟秋”的唐风宋韵;至于把用绳子吊称作“缒”,则古老到《烛之武退秦师》的“绳缒而出”。当然,宁海话也有自己的趣味,把猪和鸡这两种最常见的家畜和家禽称作“肉肉”和“嘎嘎”,一个是指代其用处,一个是模仿其叫声,实在是形象得很。
吴话系版图
在《宁海话》里翻看俗语,那些生动的三字短语、四字“成语”,有一些我小时候听父母说过,有一些自己也偶尔说起,但更多,对于我则是陌生的。问问坐在一旁的老爸,他倒是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也不由感叹方言的式微,想来我这位叔叔编写《宁海话》,也是希望能记录小地方的乡音土语。往大了说,语言乃是文化,一方水土与一方风俗很大程度上仰赖方言才能代代相传;往小了说,乡音也代表了一种情感,中国人有深厚的家乡情结,跑到天南海北,都可能因为一句家乡话而泪流满面,记录乡音也是一种感情的寄托。
然而方言的变迁一如汉语的变迁,就像今日我们放弃了“绳缒而出”“一镬之味”这样文绉绉的说法,中华大地上数以百万计的方言也在互相影响。就像如今吴语方言里大家已经普遍将“樱”读成ying而不是传统的en,在前面添上了半元音,这就很明显是受了普通话的影响。上海人大概更加“顽固”一些,即便公交车报站也要加上沪语,尽量努力抵抗沪语的式微,但是宁海话这样的小语言,只能仰赖数量有限的有志者保护了。
可是回过来想想,方言本身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汉语的流变,五百年前的明朝官话(南京官话)已经和后来的吴语相去甚远了,而再往前倒,唐宋的汉语今人已经很难听懂,至于秦汉,那恐怕是语言学家也没有完全弄明白的。可正因为汉语的变迁,也保证了汉语的活力,我们抛弃了老词,创造了新词,也从其他语言借来了无数词汇,不断丰富汉语的使用场景,所以汉语时至今日还能表达我们最为微妙的情感,同样也能适应互联网时代瞬息万变的使用需求。
想想世界上的大语言,被我们作为国际通用语的英语一样随着时间变化,六个世纪之前的乔叟诗歌已经需要一定的翻译了,至于贝奥武甫,恐怕跟天数也相差无几。而人们都知道,英语当中有将近一半的外来词,大部分来自法语,到了今天,除了带变音符的résumé、café还明显看得出“籍贯”,大多数的外来词已经融入英语之中,在拼写和认读上找不出外来的痕迹了。可英语同样生机勃勃,学习者数不胜数。
所以,面对乡音的式微,我的态度还是很淡然的,唯独一份乡情,在说起、读起宁海话的时候还能涌起,那毕竟是来自童年的记忆了。
地道的"吃生活"还知道怎么说吗?
□ 编辑:水东居士
□ 审核:白溪钓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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