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吃“百家饭”的女老师

41岁的张巧英身高不足1米5，必须常年穿内增高鞋，写粉笔字时手才能勉强够到黑板上半截。

　　

我最先注意到她是因为一段网络视频：3年里，罗田坞村小的14名学生家长轮流给学校女老师张巧英做午饭，家庭餐桌上菜色丰盛。后来我前往采访，才知道这是江西婺源县中云镇最大的农村教学点，学生不过14名，距离县城30多公里，而张巧英是教学点唯一的老师。

　　

初见张巧英时，觉得她和普通农妇并无二致，待人接物客气拘谨，全无老师的书卷气。不过张巧英在教室里抑扬顿挫、平翘略还有些模糊的普通话，似乎又消解了这种第一印象。而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张巧英的中饭。张巧英总是罗田坞小学最后一个吃午饭的人。

　　

她的饭前准备是从上午第三节课后开始的。课后，她从教室冲向办公室，迅速舀了4碗米上锅蒸，这正好是6名外村学生的饭量。中午11点30分是下课时间，张巧英开始往孩子们碗里分饭。分饭时，爷爷奶奶们鱼贯进入教室给孩子们送来就着饭吃的热菜，又迅速钻上电动车离开了……

　　

10月是农忙时节，张巧英怕家里大人早起干农活儿来不及给孩子做饭，就允许他们这期间带干粮到校。一个二年级男孩午饭后悄悄把早上的冷玉米拿出来吃。张巧英发现了赶紧跑去帮孩子重新加热玉米。等到照料完教室里家长送饭来吃的外村孩子，张巧英才动身去学生家里吃饭，那天张巧英吃饭的人家在学校200米开外的地方。

　　

各种菜油亮亮摆满了一整个大圆桌，荤菜是主角，蔬菜成了点缀。上桌的只有张巧英和家里的几个孩子，大人们都端着碗站着吃饭。张巧英一直低着头扒饭，偶尔给孩子们布菜。

　　

家长看着着急了，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肉，她拿手捂着碗口，慌慌张张推辞。

　　

她从学生家里出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现在肉价都很贵了，他们也很不容易。”

　　

2018年9月1日，张巧英第一天来罗田坞小学报到。山路七拐八绕，20多公里她开电动车开了将近1个小时。因为那天她车兜里装满了新书，就没把电饭煲带来。中午她就在附近小卖部买了一盒方便面将就。学生家长看到了，就硬拉着她回家吃饭。

　　

后来家长们一合计，张老师每天中午的饭菜干脆由他们挨家轮流承包了，做饭顺序就按照各家距离学校远近转着圈轮流。老师去家里吃饭，劲头最足的还是孩子们。他们的兴奋点在于：老师来家里那天，饭菜都会特别好。

　　

转眼，张巧英在罗田坞村小教学两年多了。

　　

今年9月开学后，一年级上来了6个新学生，张巧英实在是有点顾不过来了。这些新生里还有3个是从隔壁幼儿园跳级来的学龄前孩子。最小的学生显然还没进入状态，课本上的习题中一旦有不认识的汉字或者遇到了一点小状况，他们就会跑到讲台上不断大喊“老师 ”……

　　

国庆放假后的第一周，张巧英的嗓子彻底哑了。这是预料之中的生理警报，每天8节课，3个年级轮番上，除了吃饭时间，她的声带几乎每一分钟都在吊着嘶喊。原本国庆放假，嗓子有了好转，一回课堂，又哑了。

　　

“每天都感觉整个人被扒了一层皮，但是睡一觉第二天好像又好了一些。”张巧英说这话时，新闻联播都开播了，她刚从学校骑电动车回家。好歹她终于能脱下自己的“高跟鞋”，让脚和嗓子松快一会儿了。这是吃“百家饭”的乡村教学点老师很寻常的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