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诗 | 光阴的故事

光阴的故事

梁子非

一

开始，我们一起躺在山坡上
一句话也不用说
内心长满了干净的云朵
不知道为什么
那时候总是有刮不完的风
我们终日都不肯下来
在天上
轻轻地撞来撞去

二

雨还是落了下来
像是无边无际的栅栏
将世界分割成一小块

一小块

我们隔着冰冷的雨水
相望
全身都湿透了
在一处窄小的屋檐下
躲避闪电

三

你走了之后
夜晚变得又空又大
我剥开了一层
又一层
却始终都找不到
一个出口——
你守着那盏灯
再也没有为我点起

这首诗的主题谈不上新颖，关于人生岁月的刻绘，古今中外已有太多的诗篇。它的巧妙在于，能够在漫长的人生故事中截取三个有代表性的片段，犹如电影的蒙太奇，组合和链接本身形成了三个饶有意味的画面定格，提示我们注视那些值得留恋、值得玩味的时刻。

第一个的镜头对准了“青春的梦”。“我们一起躺在山坡上”做梦，幻想就是青春岁月的动力，风是激情的喻象，所谓风光月霁、风和日丽、风举云飞、风花雪月、风华绝代、风华正茂等等，“刮不完的风”就是汹涌澎湃的青春激情，让我们驰骋“在天上”，远离现实红尘。第二个镜头扫过人生现实，那是我们的壮年时代。为了生计，为了生存发展奔波、挣扎，付出种种代价，但“雨还是落了下来”，生活的艰辛难以逃避，我们蜷缩“在一处窄小的屋檐下”，在惊惶不安中体会彼此扶助的温暖。这是现实人生的故事主干。第三个镜头聚焦孤独的晚年。彼此的扶助终于无法延续到生命尽头，“你走了”是必然的现实，我无力支撑起偌大的世界，深感孤独，找不到可以通达的方向。

以三个典型的人生景象叙写生命的三部曲，虽然并无什么新奇异常的故事，却生动地再现了一代又一代生命都得重复的岁月流逝的过程，尽管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愿意将这古老的“光阴的故事”反复讲述，并驻足其中那些熟悉的细节，这就是人性和诗兴的永恒意绪吧。

特邀点评：李怡

 诗人简介

梁子非，本名梁成雷，高中语文教师，诗歌是一种生活方式。

专家简介

李怡，1966年6月生于重庆，1984年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2003年获得文学博士学位，先后担任西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兼任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