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人的早餐,除了胡辣汤还有一碗豆沫

早餐,开启一天的能量之源。在河南,提起早餐,胡辣汤必强势出圈,但豆沫,貌似更能体现中原之中、南风北味融合的特色。窃以为,身为河南人,不爱喝豆沫,不足以夸耀自己热爱生活,没喝过豆沫,不足以自称为一枚吃货。

江采芹 | 文

不爱喝豆沫

不足以夸耀自己热爱生活

作为一个在大郑州讨生活的社畜,每天早上不到七点钟,就要出门去上班。穿过一条条街道,冲过一个个红绿灯下的拥堵,赶在八点之前,奔到单位刷脸签到。

夏天还好说,早晨天亮得早,到了冬天,天不亮就要出发,天黑了还没到家,真正做到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虽然披星戴月,人到中年不如狗的我,依然对上班这件事无比热爱。

其中相当一部分动力来源,在于我们单位的美味食堂。食堂里每天早上供应的早餐中,有我最爱喝的、里面埋伏着大块牛肉的胡辣汤。

对于我这个吃货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以至于有天看到某群又有人在哀怨延迟退休的话题,我就进去发了句感慨:“为了单位食堂里那碗能让我瞬间满血复活的胡辣汤,就让延迟退休来得更早一些吧。”

本是句矫情无奈的反语,结果有个认真的朋友,真就给我推荐了一款方便速成的郑知味胡辣汤,说有了它,过几年退休不上班,照样可以在家自己动手做胡辣汤喝。

哈哈!其实,对胡辣汤的偏好,只不过是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河南吃货,众多食欲爱好中的一种而已。再说了,郑州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能看到胡辣汤的身影,从苍蝇小店到星级酒店都有的,若是将来退休了,每天早晨换一家店来喝,估计天天都能不带重复的。

前些年还听同事调侃,高大上的郑东新区那里,开了家鲍鱼胡辣汤,天价一碗38。

在老郑州,早餐除了胡辣汤,还有另外一种大众饮食,名气人气堪与胡辣汤平分天下。

不错,那就是豆沫。

窃以为,身为河南人,不爱喝豆沫,不足以夸耀自己热爱生活,没喝过豆沫,不足以自称为一枚吃货。

如果说胡辣汤是外地人看了都皱眉摇头的黑暗料理,那么豆沫,则是人见人爱的傻白甜。

从外观上看,胡辣汤黑漆马糊、粘稠一摊。豆沫则相反,盛在碗里,半透明的米糊,稠而不粘,满而不溢,形状软萌,色泽乳黄,红绿分明,精致养眼、诱人垂涎。

端上餐桌,醇厚的小米谷香,伴着豆香、芝麻香、花生香和蔬菜的清香,扑鼻浓郁,用调羹挖上一勺细细品味,口感细腻柔和,暖胃健肾。

在被窝中和媳妇比赛划拳

谁输了谁下楼买早餐

郑州本土最好吃的豆沫,一定发端于管城区那里。

管城区是郑州历史最悠久的区域。当郑州还是郑县的时候,管城就已经存在3000多年了。

1948年郑州解放,这里成为郑州市第一个区,以后又历经多次改名,从金水回族区改为向阳回族区,又改成现在的管城回族自治区。

从前的管城区里,好吃的饭店遍地都是,分布在密密麻麻、曲里拐弯的大街小巷中。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刚结婚那会儿,住在行政区纬五路。周末早上起来,常和媳妇骑车去东大街那一片。

我爱喝马记羊肉汤,她爱喝顺城街豆沫。这两样美食,都是自幼生长在郑州北下街的爸爸,推荐给我们的,而爸爸说这些吃食,则是从前爷爷的最爱。

记得有年年底,周末早上畏寒,俩人都不愿意出门,但又实在嘴馋,就在被窝中划拳比赛,谁输谁负责解决早餐问题。

结果我败下阵来,只好起床裹着大棉袄、戴着围巾手套,提起家里那个圆筒状的保温饭盒,全副武装去外面采食。

出得门去,天寒地冻,街上冷冷清清,看不见几个人影。那时候,郑州市区的公交线路也不是很便捷,我实在不愿去离得太远的管城区那里,便就近走到纬四路集贸市场西南边那家小吃店里,打了两碗豆沫,买了一袋羊肉包子,提着回来趁热吃。

媳妇说,那是她平生吃过最美味、最有爱的一顿早餐。

受此表彰,周末不加班时,我起床后就提着饭盒,顺政六街的林荫小道,走到纬四路,打回热乎乎的豆沫,围坐在餐桌边和家人分食共享。那些幸福的时光,被咀嚼进记忆深处,成为滋养爱的力量。

后来孩子长大些,我也抽空带着他一起去吃早餐。口味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代代地往下传。

常去那家豆沫店,就注意到一个老先生,七八十岁的年纪,满头白发、衣着整洁、神态儒雅,他总是独自一人,不紧不慢地喝完豆沫后,再买几个包子、一碗豆沫放进自提的保温饭盒里带走。

后来,听店里的服务员说,老先生是省政府的离休老干部,在附近戊院居住,前些年老伴和他一起来吃早餐,老两口手拉着手相互搀扶,后来老伴中风偏瘫,行动不便,只好在家等他带饭回去食用。

这份暮年苍老而温暖的爱,令人感动。

缺少专一恒久的爱

豆沫的味道也会淡许多

和人类需要伴侣搭档相互慰藉、彼此作伴、补充能量一样,食物与食物之间,也讲究对不对脾气、合不合口味、投不投缘。

豆沫的绝配,非油麻烫莫属。

油麻烫,也叫油膜头、面拖,是河南传统面食小吃,酷似油条却和油条又不一样。它也是面粉发酵后油炸而成,形状比油条短粗,味道比油条更醇香,口感外酥里嫩,咬上一口,感觉满嘴流油,十分解馋。

我有个朋友,他的姥爷解放前就从开封来郑州做厨师,后来在管城区红旗大楼那个有名的清真饭店里掌厨。朋友的舅舅和表哥,一代代子承父业,都是厨师。先是在国营饭店工作,后来陆续辞职开餐馆。

他的舅舅在二七区河医那里开了家高大上的大酒店,表哥则走平民路线,小夫妻俩在管城区那里开了一家小吃店,专营豆沫。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生意虽小,却也不少赚钱。

但这个表哥是个多情的人。先是和店里一个80后服务员有了婚外情,他的老婆得知后,也不纠缠,提出把小吃店给她,孩子和家产也归她,让表哥净身出户。

朋友表哥跟老婆离婚后,和情人结了婚,俩人离开管城区,在金水区找了几间门面,重操旧业再开张,几年后又挣下了一份家产。

精力特别充沛的表哥,又喜欢上了店里新招的小服务员,于是,移情别恋的故事重演。他又把第二家豆沫店,交给第二任老婆经营,自己带着新欢,再去西郊打拼拓展。

前两年,和我这个朋友一起吃饭时,听他说起他的表哥,又在东区开了家新店,依然主打豆沫,他还从衣兜里掏出一沓半张扑克牌大小的纸质优惠券给我,说表哥饭馆新开张搞促销活动,一张券可免费喝一碗豆沫。

不久我公出恰好路过那里,进去品味,感觉没有从前老店的滋味纯正,大约缺少专一恒久的爱,豆沫的味道也淡了许多。

朋友说

豆沫,才最像河南人的性格

若论中原人喝豆沫的历史,自然也是十分悠久,传说它的起源,甚至能和3000多年前商代的伯夷、叔齐扯上关系。

武王平定殷乱后,伯夷、叔齐以商亡为耻,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这仁义的兄弟俩饿死之后,殷都人感其气节,纷纷祭奠,他们把小米放入石臼中舂成粉齑、做成羹,再放入青菜和捣碎的黄豆沫儿,呼之为“豆沫”。

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这碗豆沫,至今还被世人奉为美食,这得是一份多么深厚的爱和坚持。

不过,在百度上查找豆沫出处,竟是出自邯郸峰峰矿区。这让我感到惊讶,就像我第一次读到劳伦斯的文字,讶异于在英国诺丁汉煤矿区长大的他,居然能写出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那样清新醒神的作品。

或许,越是粗糙凌厉的环境中,才越有可能出产柔和细腻、充满诗意和活力的东西,就像制作豆沫的主要食材,并非豆子,而是产自干旱贫瘠黄土地里的小米。

豆沫的烹饪程序并不复杂,自己在家做,也简单好操作。 先将小米淘洗干净,用水浸泡4个小时以上,然后加适量水或高汤,再混入炒香碾碎的八角花椒粉,一起放进破壁机中磨成米浆。

锅中添水点火,加入海带丝、黄花菜、粉条、胡萝卜丝煮10分钟,再放适量盐、油豆腐条同煮,最后倒入磨好的小米浆,边倒边搅拌,小火煮2分钟左右,放入切碎的菠菜。

出锅盛碗时,加一勺煮熟的花生米、黄豆,再撒上点熟芝麻或淋上芝麻酱,就OK了。

记得2000年左右,每当在电视里看到那个其貌不扬的主持人刘仪伟,戴着方框黑眼镜、穿着一条花围裙,喜恰恰地眯着小眼睛,跟着歌曲“爱厨房呀么爱厨房,我用我的爱为你煲一锅汤”教人做饭时,我就觉得,人生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能安静地呆在自己厨房,为最爱的家人,亲手捧出一碗香浓热乎的豆沫。

有一年秋天,一个外省朋友来河南出差,心心念念要尝尝我们大河南名声在外的胡辣汤。结果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我见状又要了一碗豆沫,他口口不停地喝完后,连说得劲舒服。

前段在微信上聊吃,他还惦记着豆沫,发了一段文字说:“你们河南人都说胡辣汤好喝,依我看,豆沫比胡辣汤更能体现中原之中、南风北味融合的特色,也最像河南人的性格。像那碗豆沫,第一眼看上去平淡朴实,回味思之,则香气馥郁,令人难忘,越久越想。”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江采芹,生活在郑州,一个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点滴美好的小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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