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夏思
是这种炽热的温度,想让我重新感受你的红唇,是这种纯真的色调,想让我再次走近你的闺房。太阳的情意中,永远饱含一种亦真亦幻的奇妙,在季节的轮回里我会突然停顿。夏天,所有感觉都像疾驰的车轮突然遭遇刹车,听觉、视觉、还有味觉、嗅觉,一下就停滞不前了。
我曾那么钟情于一种声音,你亦如此。在一个晌午,寂静而沉闷。那是蝉的吟唱,它把歌喉藏匿在绿荫最深处,透过一片一片娇脆欲滴的树叶响起,悠远而漫长。那些碎碎的、宽大的叶子,像手掌或者手指,层层叠叠地交织着,形成了一张张舒适的温床,护佑着蝉弱小的躯体。吟唱从树杈间出发,先迈过一块种满庄稼的土地,那是撒满我们汗水的土地,再穿过一个狭小的木窗户,那是我们一样遥望远方的窗户,最后抵达耳膜,在我们敏感的耳膜上刻录了一首首生命的绝唱。我开始想象它的双翼,一如你洁白的肌肤,是晶莹剔透、薄若无物、柔情万种的。现实的双翼享受过阳光的照顾,接受过风雨的洗礼,还有我们含情脉脉的关注,最主要的是它显现着生命的厚度,一如我们对爱情的深度。
我曾那么陶醉于一种味道,你亦如此。到了夜晚,月明星稀。淡淡的、淡淡的,沁人心脾,像侵入鼻腔的一根根丝线。不用寻觅来源,我就知道,味道是从水稻和麦子的茎秆上散发出来的,现在,它们都紧紧密密地躬着身子,像一个个十月怀胎等待生产的少妇。味道是从西瓜和苦瓜的藤蔓上散发出来的,它们结伴迅速向四面八方爬行,想尽快占领每一寸领土。味道是从萤火虫的蟋蟀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从花露水和十滴水的瓶盖里散发出来的、是从老水牛和大黄狗的鼻尖上散发出来的,而最重要的是,这股味道中夹杂着你悠悠的体香。我紧闭双眼,慢慢地感受着这股独特的味道,不只是用鼻子,而是用身体,用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用毛孔深处的每一个细胞,它们都像饥渴的小动物一样蠢蠢欲动,因为夏天里独特的你。
我曾那么迷离于一种感觉,只属于你一个人带给我的感觉。是去年?前年?还是大前年?兴许有人还能记起,但有人肯定早已忘却。真真切切的是一个盛夏的清晨,你穿着一双白色的格子凉鞋款款而去,由近而远,从洋河的石拱桥上走过、离去,那一排整齐的水杨柳还在羡慕你的身段,水杨柳上的一对多情燕子第一时间发现了你,它们兴奋地扑腾着翅膀,轻盈地飞回了家,它们着急想把你的去向告知我。你依旧没有回头,只有我的心在张望。
来去走留是季节安排的节奏,我不想目送,你亦不会停留。这个季节早已面目全非,不再是那个芬芳满地的春天,你可知道?我们屋后的夏花早已枯萎如灰,亲手所种的青梅早已掉落一地,堂前的竹马已经腐朽败坏。我亦面目全非,开始粗鲁地光着上身、胡乱地趿着草鞋、冲动地飞舞着镰刀。我的汗始终如雨下,那其实只是身上一个个细胞在哭泣。
我终于在蛙的鼓噪声中得到回归,回归一个人的宁静。池塘的一角,它匍匐在一片水葫芦下面,探出狡黠的脑袋,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先是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叫唤了几声,没有同伴的搭理,又接着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它便大声起来,放肆大劲着,一声接一声,和绿色的水葫芦交相辉映。这种叫声突然像是血缘的召唤,可以让我忘记所有,包括这个季节和你。
你开始去找未来的新样子,我已不再喜欢你找寻的那个姿势。只是还有最后一点怀念,怀念你裙裾飘飞后留下的一丝风,便算是这个季节里,你留给我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