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王建福美食随笔《苦瓜趣谈》

苦瓜趣谈 

王建福

昨天，我家小伙子王一丁跟我商量：“爷爷，我脸上的疙瘩又起来了。明天搞点苦瓜吃行不？”那有什么问题呢？我问他怎么吃？他说：“随便。清炒凉拌红烧，只要能去火，都行。”很专业的样子。

据我所知，喜欢吃苦瓜的小孩子不多。我家丁丁爱吃苦瓜，也许是随爷爷奶奶的习惯。我和老伴都爱苦瓜。

苦瓜是个好东西。我家几乎每周要吃一次苦瓜。

清炒苦瓜。苦瓜切片，配一两个青椒也切片。先用盐染一下，腌出水后捏干，用清油蒜米炝锅，倒入苦瓜爆炒，断生后加点鸡精葱花起锅。脆、鲜、微苦回甜，下饭。夏天，我尤其喜欢就清炒苦瓜喝啤酒，清毒解暑，舒服。

苦瓜肉片。苦瓜切片，开水锅里焯一下，断生后捞起，滤干。瘦肉切片，用少许生抽、淀粉、胡椒、清油拌匀，蒜米炝锅，热油爆炒，炒散后加入苦瓜，加盐、鸡精，翻炒几下加葱花起锅。苦瓜脆，肉片嫩，口感极佳！

苦瓜酿。苦瓜洗净，切两厘米左右厚薄的段，掏去瓜瓤备用。肥瘦肉剁细，按做肉丸子调料作馅，塞进苦瓜段里，码盘上锅蒸熟，起锅后勾芡上桌。此菜柔软鲜美，老幼皆宜。另有老饕别出心裁，把香蕉塞进苦瓜里做苦瓜酿，蒸熟后切片上盘，淋上蜂蜜桂花汁。此菜我没吃过，估计好吃！

我家最爱吃的是苦瓜烧肉。五花肉切片，苦瓜切块。肉烧烂后再下苦瓜烧烂（记得调一点糖），收汁装盘，上桌一扫而空。这个菜是在黄石著名的烧菜馆“老厨倌”吃过后模仿的，比较成功。“老厨倌”家这个菜是招牌菜，很受欢迎。后来他们家隔壁又开了一家饭馆，取名“小厨娘”。如此“傍大款”，有意思！

我在广州出差时，吃过一次苦瓜煲汤，广州人叫“凉瓜煲汤”。是用排骨煨苦瓜，苦瓜清凉，汤汁鲜美，好喝。广东人就是会煲汤！

我之喜欢苦瓜，除了喜欢它那微苦回甘，余味悠长的味道，还因为苦瓜有三个难得的优点：一是苦瓜菜不易馊，能久放。大热天里，炒好的苦瓜菜即使不放冰箱，一个晚上也不会馊。没吃完的剩苦瓜，反复热了吃，越热越好吃。这是穷人家的菜，不会浪费；二是苦瓜有一种“不传己苦与他物”的品质。把苦瓜与任何菜同炒同煮，它绝不会把苦味传给对方，所以有人说苦瓜“有君子之德”，被誉之为“君子菜”；第三个优点可能是我的发现：苦瓜漂亮。苦瓜的表面总是闪耀着玉一样的光泽。嫩的苦瓜，通身翠绿，宛若碧玉。老的苦瓜，五颜六色，质如玛瑙，好看。

今年我儿子带着他儿子到黄山旅游，说在宏村吃到一种怪水果，叫癞葡萄，十元钱三个，个头如苹果，形状象苦瓜，里面的果实象葡萄。还拍了照片给我看。我一看，什么癞葡萄，就是老苦瓜！是保持着几百年以前品性的野苦瓜。苦瓜老了，苦尽甘来，瓜瓤变得通红，瓜籽外面裹着一层红肉，象一颗颗红葡萄。摘一颗尝尝，甜！

就因为这张照片，有必要科普一下苦瓜的前世今生了。

苦瓜是葫芦科植物，味苦，以味得名。苦字不好听，所以广东人把它叫做凉瓜。明代周定王撰《救荒本草》（1406年）中已有苦瓜的记载。曰∶“锦荔枝即癞葡萄，蔓延草木。茎长七、八尺，茎有毛涩。叶似野葡萄，开黄花，实大如鸡子，有皱纹，似荔枝。”可见那个时候中国已经有苦瓜，不过吃的人很少，因此种植水平很低，苦瓜只有鸡蛋那么大，是跟荔枝差不多了。一百多年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1578年）中描述苦瓜，苦瓜的种植水平就比较高了，因为他笔下的苦瓜已经“结瓜长者四、五寸，短者二、三寸”，比百年前大了许多。再过差不多一百年，徐光启撰《农政全书》（1639），则提到南方人“甚食苦瓜”，说明当时在中国南方已经普遍栽培苦瓜了。今天我们看到的苦瓜，基本上长度都超过一尺了！

苦瓜的用途太广泛了。它既是食品又是药品，既可熟食又可生食，既可内服又可外用。

苦瓜生食清暑泻火，解热除烦。用鲜苦瓜捣汁喝，对肝火赤目、胃脘痛、湿热痢疾，皆为辅助食疗佳品。

苦瓜熟食养血滋肝，益气壮阳。具体吃法前面例子很多。但要注意，吃苦瓜太多也会过于寒凉损伤脾肺。所以吃苦瓜最好搭配一点辛辣味的食物，如辣椒胡椒之类。

苦瓜降血糖，糖尿病患者人人皆知。广东人煲蚌肉苦瓜汤，认为是降血糖上品。现代科学证明，苦瓜提取物含类似胰岛素的物质，这是它能够明显降血糖的原因。

取鲜苦瓜捣烂外敷，可治疗痈肿、疖疮。武汉是个大火炉，我们小时候每逢夏天都会长痱子，奇痒无比。老妈把苦瓜切成片帮我们擦痱子，很快便止痒。多擦几次，痱子怏了。

说到苦瓜，想起一段毛主席来黄石吃苦瓜的有趣传说。

1958年9月13日，毛泽东在武汉参加了武钢一号高炉投产典礼后，乘坐“江峡”轮准备到安徽视察。9月15日上午，“江峡”轮临时停靠黄石港。毛泽东在张治中、王任重的陪同下视察大冶铁矿，计划中午顺便在位于黄石港的市委小红楼午餐。主席来吃饭，拿什么东西来招待他？就成为黄石市委市政府很费脑筋的事情。搞简单了，对不住老人家；搞复杂了，又怕老人家批评。于是提前请教主席身边的随行人员。主席身边的同志说，主席吃饭，四菜一汤。老人家最喜欢吃的南方菜，是苦瓜、苋菜、青椒。这不就是老百姓天天吃的家常菜么？领导们放心了，传令准备四菜一汤：清炒苦瓜、豆豉虎皮青椒、炒苋菜、红辣椒炒肉丝、黄颡鱼炖豆腐。

菜单传到市委食堂，大师傅却为难了。原来这些菜虽然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百姓得不能再百姓，可季节已经过了。那个时候没有蔬菜大棚，蔬菜种植完全按自然规律办事。苋菜、苦瓜都是夏天菜，现在已经是初秋了，哪里去找？接待组的高战海同志是黄石市委基建部长，本地人。他们家老父亲住黄石郊区，那里不少人家都在自家房前屋后有点菜地。于是赶紧开车前去。果然，在高战海父亲的菜地里找到了苋菜！但是他家没有苦瓜。

高战海的父亲虽然不知道这苦瓜是要给什么人吃，但是市里的领导亲自下来买菜，想必这吃瓜之人不是寻常之人。他不敢问，只是带着高战海和几个接待人员，沿着周围菜地寻找。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一户人家的苦瓜藤上还挂着几个已经成熟的苦瓜。大家的那个高兴，自然不用说了！

可是苦瓜的主人不卖！那是个犟老头儿。“这是我留着做种的苦瓜。卖给你们，明年我拿怎么种？”老头瞪着高战海说。高战海给他做工作，说是市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个为人民打了一辈子仗的老革命，老人家不吃山珍海味，就是好一口苦瓜，希望老汉能够帮助市里搞好接待。好说歹说，这老头就是不愿意。在他看来，可以待客的美味佳肴多得很，为什么非要我的这几个破苦瓜？！高战海的父亲在旁边听了半天，抓住了要害：“唉，你这个老汉怎么这不给面子呢？这几个同志大小都是市里领导，为几个苦瓜还求你半天！我就住在你家后头，你也认得我。你现在把苦瓜卖给他们，明年开春，我保证还你十棵苦瓜苗，可以吧？”老汉这才算同意了。临到高战海要给菜钱时，老汉却不要钱了：“你父亲明年给苦瓜苗我，那就是苦瓜钱了。”他说。

不久后高战海回家看父亲，顺便带了两包黄石港饼去看望种苦瓜的老汉。老汉这时才知道，那几条苦瓜是给毛主席做菜！老汉后悔得捶胸跺脚，埋怨高战海：“把我种的苦瓜给毛主席他老人家做菜，是天大的福分啊，我还能不舍得？！你们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呀？”

高战海说：“主席的行程是最高机密，能告诉你吗？嘿嘿嘿嘿！”

（2020年11月20日）

王建福，企业退休职工。经常写点生活题材的散文随笔自娱娱人。出版有散文集《人间有味》《春花秋拾》。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