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小筑《远去的村庄》

《远去的村庄》

作者：楚儿

在记忆深处，故乡有四大水源，一是宗祠前面的池塘，里面养了很多鱼，每到过年池塘就会被抽干，然后由村子里的青壮下去抓出像小山堆的鱼儿，小山堆按户被分成若干，抓阄再分给各家各户,过年的饭桌上于是就有了很多和鱼有关的菜，这是故乡池塘留给我的最深的记忆了。

二是后山的山塘，是用来灌溉田地的。每到干旱季节这块山塘就很热闹，好多的水车就会白天晚上吱吱呀呀的唱着歌儿，有时我会央求爷爷让我爬上水车，名为抽水，实是为了玩水。在山塘的四周，种了好多的苦槠树，这种树结的果子能做成凉豆腐，放些辣椒和韭菜可香了，所以每到果子成熟时，就会和伙伴们一起上树采摘，有时还会在有月亮的晚上爬上树，记得有一次满月时分，我爬上树梢，在采摘果子时突然看见倒映在山塘中的明月和白云（那时月亮的四周是有云的），清澈的水明亮的月洁白的云黝黑的山，这个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如今还能这么鲜明的描述。

三是草场的大河，这条河比较宽，故乡的人为了与村子前面的小河区别称之大河。大河两边都是村庄用来放牧的草场，所以望过去平坦宽广，因为爷爷的千叮万嘱说不能靠近，所以我对这条河一直抱着神秘而又恐惧且向往的情感。猜测这河里面会不会有书上讲的河伯，河那边的世界是不是更大更美，这种神秘感在我长大离开故乡N年之后有次父亲带我去河里游泳才消失。

再就是村前的小河，弯弯曲曲流向远方。这条小河是我活动最多的水域，载满了我童年的记忆。小河就像宽厚的长者，任由我们在其中撒野泼欢，记得每到夏天的黄昏一群小伙伴就会吆三喝四跳入小河的怀抱，玩个昏天黑不肯回家，等炊烟四起，月上树梢，也能在繁星点点的水中听到脆耳的童声笑语相互扑哧打水仗。尽管那时也会遭到一些大人的警告说出一些落水鬼之类的故事，但是这样的恐吓究竟抵不上水对童心的吸引，往往我们还是要被大人吆喝才肯上岸回家吃晚饭。然吃完晚饭后，碰上晴天有月亮的晚上，围绕着小河的夜生活才开始，仍然是那些小伙伴相邀来到河岸上的禾场，就着月光玩着各种简单却痴迷的游戏，丢沙包，冲城，跳房子，最激动人心的便是捉迷藏，那种躲藏和寻找的趣味让人乐此不疲。记得那时的我常常躲在草垛后面望着天空的星星月亮生出无穷的想象，有时还会靠着草垛睡去，直到奶奶来找叫醒或是抱着回家睡。这样的聚会常常会在大人的叫喊声中解散，然后在关门闭户声中相约明天再去。

小河的清晨照样热闹，不过那是属于女人的世界，她们在河边淘米洗衣服，然后开着各种玩笑，这种笑声纯粹响亮，有时哄的一声象云雀一般散开，我那时若是睡醒了就会习惯的去找洗衣服的奶奶，然后乖乖的坐在河岸上，一边看着听着她们，一边玩着草地上的露珠和虫子。

最喜欢的要数小河秋天的黄昏，等大人收完白天晒的谷子豆子小麦菜籽之后，晒床便是我们摸爬滚打的最好去处，而记忆最深的景象也是和天空有关，记忆里故乡秋天的黄昏常常会晚霞满天，小时课本有学过一篇文章叫《火烧云》，里面描写的各种云彩都能在故乡的天空看到，这些变幻的云彩常常把我拉入各种仙境般的游历状态，我不知道其他小伙伴是否和我一样这么痴迷故乡的天空，无论白天晚上总有探索不尽的秘密和神奇。偶尔从故乡天上飞过的飞机感觉是最大的神奇，那是一种充满敬畏与膜拜的情感，长大后，这种感觉竟成绝响。

随着爷爷奶奶的离开，越来越少回故乡，且每次回去都会生出莫名的伤感。故乡的池塘还在，但已成了一潭死水，漂浮着现代工业的垃圾，山塘早就干了，因为灌溉系统的先进化，已经学会了用电用机器从大河里抽水。而小河，每见到一次就瘦一圈，从裸露水藻到断流到现在异味熏鼻，这之间不过才20几年。为了修宽马路河堤上的树砍光了，两边的草地没了，禾场越来越窄，因为频繁的建房堤岸一直很脏很乱，大家都在自己院子里打井取水，不再需要小河，清晨再没了直冲云霄的笑声。

有一年，我偶然得到一盘音乐光碟，音乐专辑名叫《远去的村庄》，在一个秋日懒懒的午后我躺在阳光下听，不禁有泪珠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