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件都是事

一年四季，花事缤纷，那是雅人雅事，就凡人而言，生活不易，人生于我排比句，一件一件都是事。每至开学季，便有人打问择校事，虽说本人与教育界相聚甚远，素无涉及，既已渺茫问询至此，足见其无助状况。

高铁开通前，火车票全年紧张，出行极为不便，尤其我所在城市，不在交通要道，每日车次有限。买票求人，卧铺奢想而硬座难得，清晨抵达，先排队买返程票。硬座车厢内，小偷穿梭，尤其后半夜，我便被偷光过两回，一次是郑州到武汉的车上，一次是太原到呼市的车上。身份证丢失，回来赶紧补办，巴掌大的事，也需求人，户籍员好摄影，便买了两个富士胶卷递上，否则一拖再拖，下趟差事，无以成行。

衣食住行之类的紧张得以缓解，择校入托之类的紧俏悄然成型，又是划片，又是摇号，为此学区房价大涨。交织于社会，无法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类似事，我也局促求过别人，即便有悖心胸，结果同样束手无策，不了了之，想想都头疼。事已至此，茂林或开一线之天，纵然扑空，也不意外，反正四下冬风，已在绝望边际。

今日无事，明天定有事；今日不求人，明天定求人。求的人多了，权柄之人自会性情变，脸色变，欲将有限资源，最大化利用，可以有情有义，不能让度利益，要么权权互利，要么权钱交易，资源的掌控，常会伴随人性与道德底线的堕落。有顺口溜“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工作作风似改进，温风虽至，却有“门可进，漠漠然，话索然，事磕绊”的对策。富而好礼易，贫而乐道难，求人者尽管布衣白丁，手中无权，嘴上时常气急败坏，喊打喊杀，一派专制面相，乃蒙昧无知加思想紊乱的必然结果。哪里资源稀缺，哪里便会集中管理，统一领导，成为新生事物的当然把关人。像对待领导一样对待父亲，视之如拱璧，列之清供，乃孝之大道，殊不知“官高一级，便是人品减了一等”。

当年工农兵上大学，采取的是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制。有红的地方，一定有黑，“群众”只是张口即来、闭口即逝的概念，实则只存后一关，为此男知青失节，女知青失身。最冠冕堂皇的语言，是工作需要，最阴险的害人理由，是群众反映，最令人欣慰的忽悠，是你的问题组织上考虑了。关系与权力间，没有界限，同样是权力，手段见高低，人性的善恶优劣，在此一目了然。除此之外，割斤肉求人，住个店求人，以致落下心理阴影，凡热情主动之人，其后必有诈，倒是给你冷脸者，那才是公仆本来的样子，那才叫为人民服务。大丈夫生于世间，无论怎么负重，福德不及，养活不了家人时，任何人都想求助，如应门小厮般，穿着小鞋，站立等候，乞怜的眼神，奴相的面容，会一贯终生。那不是太功利，是没办法，大事淡然，都不算大事。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这个世界，最深的沉默在心底，当你无话可说时，只能一笑了之。

凡人有凡事，凡事须求人，不是得陇望蜀，欲望太高，而是日常必需，一愿不偿。求职无位，就业无门，三大油四大行，想都不敢想，越接近成功人士，越感失落，勤劳致富的励志，早被验证不灵；婚姻无房，睡觉无床，年轻人本该得意成诗的日子，却是终日愁眉苦脸。一些事物带着美意生长，大概只有每个人都能以公民身份，体面立足时，城市化才有意义。爱民即爱国，刻民则祸国，不看脸色不求人的社会，无论制度如何，皆值得向往。任何制度设计，皆应以关怀人为本，而非以控制人为要。“说过去好的，请回到过去；说现在好的，请留在现在；说未来好的，请跟我来”，我便是跟在鲁迅后面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