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少年那些事儿
“天下第一崖”
有个山叫“胜头山”,在地图上找不出它,我站在山脚望不到山顶,以为它挨到天,它乱石穿空,悬崖峭壁,俗称“天下第一崖”,山上虬树盘结,层层叠叠,四时的野花点缀着山脉,山谷有条小河缓缓流淌,山下散居着一个村落,名叫“耍武”村!我祖辈住在这里,那年我十岁,在这里度过愉快的夏天!
这天黎明,天空灰蒙蒙,大地静悄悄,我迷糊地下了床,跑到天井,空气是如此的轻爽,我的灵感如泉涌,电视里看的故事里听的,“胜头山,耍武村”,这应该是武术之地!
我弯腰拿起一截青竹棍,把它当成金箍棒,上下左右前后飞舞,我兴高采烈,洋洋自得,高呼“我是孙悟空,我是孙大圣”……山谷回荡着我的叫喊声!
“何方小丑,我赤手空拳来收拾你”,背后突然蹦出一个少年,红扑扑的苹果脸在阳光照射下闪着亮光,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转,一件皱巴衣服罩在身上,露出圆圆的豆皮!他双手插腰,对我不屑一顾,并且给我递出轻视的眼光……
我激怒了,拿出手中的“金箍棒”刺去,口中喊道“上打雪花盖顶”,他头一晃,这一棒落了空!“下打枯树盘根”,他脚一跳,这一棒没了,我左打右打,“猛虎下山”“团鱼翻身”,他蹦蹦跳跳,我怎么也打不着,我气急败坏,他嘻嘻哈哈!
“甩掉你的青竹根,用你的拳头试一试”,我紧握着拳头用尽用力向他肚皮砸去,好象打在弹性金刚上!
“一点都不疼”,我用尽全力推搡他,结果他用手轻轻一回,在我快跌倒时轻轻把我扶起,面带歉意微笑着“小伟,你好!我是旁边沈家的孙子叫沈平,他们都叫我平伢!”他在背后拿出一个网青蜻的竹圈和鱼篓递给我说,这是我自己编织的,送给你!
“平伢子——”断断续续、低沉的呼唤声从沈家飘过来,沈平攸地跑回家,我带着感激和疑惑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天空渐渐发亮,几缕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牛背上的铃声响叮当,爷爷弯着佝偻背、牵着牛迎着阳光下缓缓下山崖;叔叔头带草帽、脚踏半新的解放鞋、肩扛着扁担竹篓,手拿锄头,腰别两把锃亮的镰刀,他大步流星地下山崖,最神气的是我的婶婶,她挑着箩筐,一头装着三岁女儿兰兰、一头装着茶水,太阳照耀着的她的脸,笑起来特别好看!她下山坡还啍着美妙的山歌,妹妹兰兰拍着小手……
噢,这是山民收割烟叶的季节,争分夺妙,全力以赴,全家人参与!妈妈和我负责炊事工作!妈妈把铜黄色腊肉从炕上取下来,不约一会,厨房里洋溢着腊肉香味……呀!旁边炉子里还有一钵鸡,香喷喷地!我不时地往灶孔里添着柴,我做“烧火佬”!
二响的工夫,叔叔和其他几位山民们挑着满满的烟叶回家了,汗水湿透了衣服……婶婶挑着箩筐回家,一头是五颜六色的新鲜蔬菜,一头是烟叶,手牵着三岁兰兰,汗涔涔地,他们来不及休息,立马把烟叶编扎在竹竿上,然后把编好的烟叶装进炕烟房!编扎烟叶就象是编织毛线一样,手要灵巧,哎呀,烟叶上的油会让你手、手黑!
这时爷爷偶而会说“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排除万难,争取胜利”“快了快了,坚持就是胜利,劳动者光荣!”大家齐心合力,终于把收获烟叶装进了烤烟房里!肚子饿了不?不要紧的,马上开饭啦——
这满满的一桌菜,鸡呀,肉呀,紫色的茄子,绿色的红薯叶,红红的西红柿……
五颜六色,爷爷拿出自己酿造的玉米酒,笑容满面地给每人尊酒,捊着银灰色的胡须,乐呵呵地!“这都是我们的劳动成果,我们自己养鸡喂猪,自己种菜割稻,自己种土豆玉米,自己品尝劳动成果,劳动者光荣呀,劳动者幸福呀!”大伙儿笑哈哈!有人说“我们日子越来越好哇!”爷爷笑弯了腰,脸上红堂堂!
这是一个下雨天,也许你会认为下雨,山民们会去“打麻将”?听听,婶婶剁猪草,煮猪食!还有一阵阵的“吱呀吱呀”响声,这是推磨呀,酿豆腐呀!婶婶酿豆腐,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她感觉轻松愉悦!两手一会儿在热气腾腾的锅里搅动,一会儿在白白的包袱上拧着,哎呀呀,有豆腐花了,豆腐花清香无比,喝进去,我五脏六腑都爽!
哎呀呀,豆花又变成了豆腐了啦!我也满怀疑惑,这么多豆腐,夏天吃不完会酸的呀!婶婶笑着说,“不会酸!”看看婶婶有什么绝招?婶婶把一块块白豆腐放进竹篮,然后手挽着竹篮,头戴着斗笠,脚穿雨靴,挨家挨户送过去,每家都有豆腐吃!你看,张大妈、李大爷手里接着豆腐,脸上乐开了花!
我想到了沈平,我自告奋勇地说,“我给沈平送豆腐!”我心里想着,要给沈平一个惊喜,我轻轻地走他家门后,蹑手蹑脚推开他家篱笆,扒着破了玻璃的窗往里望————有低沉断续声音“平伢儿,真苦了你,我的腰工地上摔伤了三年,不能动弹,你妈改嫁,你每天服侍我,是爸爸害苦了你呀!“没事的,爸爸,您会好的,我十二岁了,已长大了”
我循着声音望去,床上躺着个中年人,脸上苍白如纸,应该平伢的爸爸!平伢把毛巾从脸盆里捞出来,拧干水分,给他爸爸轻轻地擦,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扶着爸爸拉尿拉屎……平伢稚气的脸蛋上总是挂着微笑,没有半点怨言!
“平伢哥哥”我在窗外轻轻地叫着,“婶婶自己酿的豆腐,不能久放,要我拿给你们几块!”“好香哟!谢谢你们”“爸爸,我现在煎豆腐给您吃!”他飞快地跑进厨房,“刷刷”地洗铞,点燃灶孔里的柴,火苗“辟里叭啦”响起来,他铞里放油,豆腐劈成小块,他轻轻地翻动,他是那么细心和用心,好象完成一个作品一样!哟!豆腐两面黄皮了,看样子,他是个不错的厨师了!又将豆腐装在盘上!他的动作是那么娴熟!
他脸上始终是笑盈盈地!他搀扶着爸爸坐在了轮椅,给爸爸盛饭夹菜,“好香哟”爸爸啧啧地称赞着,“有儿子真好,我是多么幸福!”他们吃着饭菜有滋有味!
我慢慢和平伢接触多了,成了好朋友!多少次,他拉着我的手攀爬“天下第一崖”,偶而被多刺的荆棘扎伤,我们忍疼前行;多少次他和我一起追着青蜓蝴蝶跑呀跑呀;多少次他拉着我的手涉过清澈的河谷,真惬意!多少次我们扮狗狗和猫猫,疯得很!
天气渐渐转凉,秋季快到,我要回另一个县城读书,我要离开“天下第一崖”,我要离开我的亲人,我要离开的玩伴平伢!平伢知道我要走了,他早早地来到爷爷家门口,抱着门前那陈旧的圆柱子,双手不停地拧着衣角,他眼睛红红的;我的泪水也涌出,一滴滴的,我们不约而同地拥抱着……蓝蓝天空白云在飞呀,
两个少年紧紧依偎,
他说你成绩好有出息,
我说我们都到过天下第一崖,
我们不由天不由地象哪扎!
我们不怕风吹雨打,
我们彼此牵挂无论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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