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记忆】吊兰

不知不觉阳台上的吊兰开花了。她没有蝴蝶兰的妖艳,没有君子兰的高傲,没有建兰的娇羞,在杂乱的阳台一角,静静地开放。

我凝视着,那纤巧的花瓣是她白晳的面容;那纤柔的花蕊是她深邃的眼睛;那纤长的枝茎是她细瘦的手臂;那纤丽的叶子是她娇弱的身躯。

是她吗?

当年,不知什么时候,她来到我所在的工厂,完全不引人注意。看样子还未满二十岁,大概是因为家境不佳,好像有点营养不良,脸色白晳,面颊削瘦,尖下巴。每天,她用细瘦的手臂操纵着飞速旋转油花四溅的机床,安安静静,认认真真,从不停下手里的活儿,去和旁人没完没了地聊天。

一天,我凑过去,问她:“你就这样一直干下去吗?”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她说:“我是刚分配来的,但我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工作不应该是被分配的,要按照自己的志愿去竞争,去寻找。”说话时,深邃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目光坚毅。这番话让我很惊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自那次简短的对话后,我每次从她机床边走过,都要不由自主地再三打量她。她说的那些,能行吗?我们历来被教育“革命青年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坚守岗位,做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悄悄地报名上了业余的会计班,厂里也支持她的进取心。于是一本《会计学》出现在她的工作柜上,工作之余,认真地阅读,认真地做作业。并顺利地毕业,考取了会计员职称和会计资格证。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后来厂里财务室青黄不接,她被选上当了助理会计。

世事难料,没过几年,企业转制了。改变了身份的员工们,大多数在去留之间纠结不已,她却做出了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毅然离开已经熟悉了的工厂,出去闯荡了。

一次偶然碰到她,才知道她在宁波找到一份工作。给一家个体的goodyear宁波代理商当会计。goodyear中文译名是“固特异”,经销汽车轮胎。而我宁愿直译为“好年”。好年有好运,好运连年,好年年,年年好。

个体老板是个小年轻,台湾人,正好缺一个会计,自她去了之后将账目理得一清二楚,加上她对小店经营有自己的观察和见解,深得老板信任,俨然成了内当家。哦,我可没说是“老板娘”哟!

我出差宁波,特意到她店里看看。她满面春风,已全然没有了当初在厂里时的压抑,倒像是阿庆嫂似的一定要请我这个老领导吃饭。在饭店里,原本想和她多聊会儿,因她接了个电话,店里临时有事,只得先行回去。我为了赶回宁海的长途汽车,也就抱憾而别。

此后,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她。

直到有了QQ,才又在网上看到她的片段。终于,那个小店,天地太小,没能让她施展才华,实现抱负。goodyear总部给了她一个更大的平台,成了绍兴宁波台州三地区的代理,自己当起了老板。或许懂财务的人也谙于营销之道,从会计到老板天然就会无缝对接。

当我一天天撞钟混日子的时候,她已把她的业务做得风生水起。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完全靠自己打拼得来的,容易吗?如今,四十出头的她,正如日中天。

眼前的吊兰,不满足于花盆花架阳台的小天地,伸展着她的花茎,生发出好些花簇和气根。一旦有合适的土壤,定要创出一番新的景色。

  从来没有一个小姑娘让我萦怀,让我敬佩。我拍摄过许多花朵,梅花、桃花、梨花、荷花,此时此刻相机镜头正聚焦于吊兰,试图读懂她。

网上查到一首瑞鹧鸪《咏吊兰》,作者不详,录于此,作为结尾吧:

何年一掬草,婆娑在盆中。

叶瘦轻拖绿,花小不飞红。

根疏杯水淡,格高冷意浓。

无关冬与夏,飘洒自得风。

编辑:西湖雨

审核:文化宁海工作室

这世界变化快,上天入地,没有什么不可能,过去曾遥不可及的地方,一日即可到达。但再快也回不到那些车、马、邮件都慢的旧时光。让我们一起留住记忆里的那些美好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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