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之七:凭栏听风
“那些日子”之七:凭栏听风
我生性随和,与人相处不大讲究,因此即便是在等级森严的官场,也习惯了人们亲切自然地直呼其名。但兴许是出于礼貌,至今有些人还会称我为“书记”,一开始的原由是我担任过公司团委书记,而真正确立“书记”称谓是1996年10月,在我的职务上又添加了两个:公司纪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是党委副书记兼的)、监察室主任,同时,依然兼任公司宣传科科长。
纪委是中国特色的一种配置,原义是组织架构内的自我约束管理,且从来就和监察部门合一,是一种党内和行政监督管理的制度性安排。古时候朝廷就设御史,有“风闻议事”、弹劾官员之职责。时到如今,纪委成为了一个庞大而具有特别权限的部门,其重要的影响力除了参与党员干部日常管理,尤其在于接受举报、查办违纪案件。相关文件还确定了一种叫“双规”的特别权力,正式的说法叫“可以要求有关人员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就调查涉及的事项作出说明”,即可以在掌握一定线索的情况下,召唤“有关人员”前来“谈谈”。在人们常识认知中,香港廉政公署就动不动让人去“喝咖啡”,但这是有时间上的明确约束的,滞留期一般不能超过24小时。而在纪委的“双规”中,虽然也有许多规范性的限定,如召唤对象、审批权限、执行级别、基本规制、配套规定等等,但在时间度量上比较含混。当然,并不因此就乱了法度,没有基本的线索在手,是不可以胡乱任性的。检察机关很善于利用纪委的这一规定,往往在前期联合侦察中,通过纪委的“双规”来突破受贿、渎职等类型的案件。
在纪委工作期间的业绩好坏,自己不大好评价,但自认为总体上是尽心尽责的,上级和职务所要求的事项我都亦步亦趋地做了,廉政宣传教育啊,参与干部管理啊,处理犯错违纪党员干部啊,一切照章办事。正由于职责使然,因此也渐渐地深入了公司整个管理体系的中枢,尤其在涉及干部的使用、晋升、考核、奖惩等各个方面,有了一定的参与权。但这种职务性的或居高临下、或咄咄逼人,或犀利苛责,其实与我生来与就的性格不太符合。人生多的就是无奈,无论你内心是否安然、脾性是否对路,职责既定,就必须按部就班地去努力,譬如做和尚就要天天撞钟,还得撞响了。
儿子初中是在江南中学读的,当时学校在中山路南首,那儿原先是无锡市第七中学,我曾就读的初中。当年那一片的街巷状况很奇特,中山路远没有如今这般宽敞通达,从三凤桥向南到南门一段,分成3 条道,大街通衢的中山一路,从房屋丛中辟出来的中山二路,中山二路西侧隔着一排房子还有一条弄堂,江南中学(市七中)就在那条小弄堂里。不过校园还是蛮大的,有好几排高大的教学楼和一个标准的操场。记得当年我在那儿念书时,1969年4 月1日,党的九大召开,学校通知全体师生当晚去集中,说是要上街游行庆贺。那晚夜色浓重,我和一帮同学就在操场的草地上坐着等候,其时政治气氛怪异,下放高潮已起,不知自身未来前途命运如何的一帮半大小子,竟然也有了超越年龄的一腔惆怅。校园里有一处古迹,叫“高子止水”,即明代东林党人高攀龙投水自沉处,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历次政治运动中屡遭损毁。l978年在原址上重新清理整修,将“止水池”等恢复旧貌。
儿子上初中后开始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中午在学校吃饭。他完全不同于我们夫妇俩,极其地节俭,每天只问我们要4块钱午餐费,从来不多要一分。他的老师对他真的很好,哪门功课稍弱了点,老师比我们家长还上心,会抽出业余时间为他“开小灶”补习,而且从来没有要过如今通行的补课费。1995年,他参加中考,志愿是我作主填的,当时任性,不管不顾就填了市二中和市八中两所高中,用如今的术语来说,是“没有梯度”,不理性、不科学。好在儿子争气,总成绩全班第一,考取了市二中,当时最开心的是他的班主任吴老师。人生之交往很有意思,初中不过短短3 年,却往往给人留下了长长久久的深刻记忆,过了这么多年,吴老师依然和他们这个班级的学生保持着经常性的联系。
也正是在这一时间段里,老宅的房子被拆迁了,我家被正式“赶离”了市中心,绵长的传承戛然而止,葡萄架下的那片浓荫和梧桐树上的声声蝉鸣,永远地定格在了记忆深处。
(图片选自友人发帖)
2019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