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夜奔
《林冲夜奔》是一出传统经典剧目,该戏很吃功,文词、武功都是顶尖的。此剧取材于《水浒传》,但并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施耐庵的小说《水浒传演义》。梁山起义是真实的历史,《水浒传》的故事情节在宋朝就已经流行开来了,《宣和遗事》中就有记载。“宣和”是宋徽宗的年号,此书中记载了当时的真实事件。
昆曲《宝剑记·夜奔》 侯永奎 饰 林冲
《林冲夜奔》最早的戏曲版本是明代李开先的《宝剑记》中的一折。其中有涉及到梁山的情节,林冲与高俅结怨,不是因为高衙内企图强占他的妻子,而是因为林冲向朝廷弹劾了童贯和高俅而遭到政治报复与陷害。他上梁山后,打到京城,迫使朝廷,才将高俅处死在梁山军前。《宝剑记》的作者李开先是进士出身,官至太常寺少卿。因有切肤之痛,他对宦海沉浮中遭不幸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深感同情,所以文词颇为深切。
《林冲夜奔》 刘宗杨 饰 林冲
在京剧之前,《夜奔》有弋阳腔、川剧、汉剧、徽剧、昆剧等各种版本。杨小楼当初在上海向牛松山学了这出戏,回到北京后,他将此戏改编为京剧版本。且原来的《夜奔》是独幕、独角戏,经杨小楼改编后有十个场次,人物除林冲外,还上了徐宁、王伦、杜迁、宋万、梁山兵、宋官兵和船夫,增加了开打的情节。林冲的扮相也作了改变。原来的扮相是:戴软罗帽,穿黑箭衣、绦子、大带、快靴,挎宝剑。改编后的扮相是:戴倒缨盔、牵巾,穿黑箭衣、黄绦子、黄大带、厚底靴,挎宝剑。
《林冲夜奔》 茹富兰 饰 林冲
原版本的林冲,形象比较朴素,表示他刚从柴进庄上亡命出来,落荒而逃,表现他在郊外逃生的状态。杨小楼的版本,夸张了将才林冲的内在气质。并按照《水浒传》的故事情节丰富了看点,插入了林冲的主要对手——金枪手徐宁。徐宁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与林冲有相似的资历,而且带有官兵。我看过两种扮相的徐宁,有武净扮的,有武生扮的,都穿花箭衣,使长枪。因改编的版本场次较多,扮演林冲的演员可以下场喘息,保证精力充沛,以达到较好的演出效果。而传统的版本比较吃力,一人到底没有间歇,但可使演员充分表现其功力水平。现今京剧舞台上多流行杨小楼的版本。
《林冲夜奔》 王金璐 饰 林冲
《夜奔》从音乐、舞蹈上塑造了林冲的形象,全剧在[点绛唇]、[新水令]、[驻马听]、[折桂令]、[雁儿落]、[得胜令]、[沽美酒]、[太平令]、[收江南]、[煞尾]等曲牌的唱和中完成整套的武功身段,并且是在佩带着拖着长穗的宝剑的条件下完成的。作为附件的宝剑不同于身上其它的附件,它是硬件,不贴身,因为离心作用,行动轨迹难以控制,增加了动作的难度。武功、唱功,加上对人物内心情感的刻画,《夜奔》对演员的要求非常严格,因此也成为检验武生演员全面才能的准绳。
《野猪林》 李少春 饰 林冲、袁世海 饰 鲁智深
在京剧舞台上,以林冲为主的武戏并不多见。《三打祝家庄》《一箭仇》等大场面的“水浒”戏中虽然也有林冲出场,但他都不是中心人物。除了《野猪林》和《林冲夜奔》,似乎没有以他为主角的剧目。但林冲无疑是《水浒传》中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是水泊梁山的一员猛将,有高超的武艺,在各种战役中冲锋在前,屡立战功,评书中即有“林十回”。
《棒打洪教头》 李万春 饰 林冲、毛庆来 饰 洪教头
我曾听盖叫天的弟子陈幼亭说,过去有关于林冲的连台本戏,是按小说《水浒传》的情节编排的,从“野猪林”林冲蒙冤起,在鲁智深救援后,还有“棒打洪教头”的折子戏。这出戏很有看头,主要人物有林冲、洪教头和柴进。在“野猪林”之后,解差董超、薛霸押送林冲,途经柴家庄歇脚。柴进接待了林冲等人,礼貌有加。洪教头平时盛气凌人,目空一切,不服柴进,藐视林冲,再三无礼,并要同林冲比试比试。交手两下,洪即狼狈败下,抱头鼠窜。此后接演“山神庙”“夜奔”,直到“火并王伦”止。
《夜奔》 张冀鹏 饰 林冲
我也曾听张二鹏对我说过盖派《夜奔》的路子。因为盖派注重演连台本戏,要与前后有连贯性,因此林冲的扮相基本上按照传统版本,戴黑软罗帽,但在帽檐处扎条黑巾子,是为了挡住他脸上被刺的金字罪犯记号。在腰间围一短腰包,这是因为前面林冲是作为柴进的随从人员混出城外的,所以仍然是随从的打扮。再有就是林冲的出场不能高声,那一声“啊咳”如果打得老远,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林冲来了吗?!因此这一声不宜高声拉长,而应该沉着、有力。我觉得盖派的林冲是从人物出发,是有其见地的。
(摘自《中国京剧》杂志2016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