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笔刀舌箭 3
第九章 嫌疑
我担心出事,急忙跟上,就见秦如许果然向着苏断山禅房的方向跑去,我几步追上,一把拉住他,正要开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乐呵呵地问:
“陈老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扭头看看恰好远远走来的苏断山,不知该说什么。
秦如许双目通红,挣扎着要扑向苏断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蛋!我要将你千刀万剐,给师长偿命!”
人在暴怒之下力气果然会变大,我差点没拉住他,忙又加了几分力。
苏断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胡说什么?偿什么命?”
我道:“魏玉死了。”
“什么?死了?!”苏断山满脸惊愕。
我叹了口气,问道:“昨晚我离开后,你都去过哪里?做了些什么?”
苏断山似乎仍沉浸在魏玉死讯的震撼中,对我的问话充耳不闻,我正要再问,就听身后脚步声传来,是陆休。
看着陆休一步一步走过来,苏断山不可置信地说:“真的死了?”
陆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苏将军,外军是否给众兵将配发过一柄短刀?”
苏断山脸上的震惊仍未散去,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可否借苏将军的短刀一看?”
“早就丢了,我用着不趁手,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陆休举起手中用手帕包裹着的一样东西,打开一看,是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样式简单却锋利无比,看着像军中的东西。
“这柄短刀,可是苏将军的?”
苏断山茫然地看了看:“都长得一模一样,我哪里认识——等等,难道你怀疑是我杀了那个什么魏玉?”
陆休神色严肃:“苏将军昨晚在何处?可有人证明?”
“我没杀他啊!我杀他有什么用?!”苏断山又惊又怒。
陆休愈发严肃:“请苏将军回答,昨晚都去了何处?可有人证明?”
苏断山抿了抿嘴,忍着气道:“我一直在自己房间,喝酒,睡觉,没有人证。”
天命寺的禅房很是简陋,墙壁也不太厚,隔壁人出入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在这寺中,我与陆休相邻而居,旁边是闻安和其他僧人,再旁边是秦如许,我们这些人,无论谁半夜出过门,都会有其他人听到。
而苏断山不愿与寺中人打交道,魏玉喜欢僻静,所以这二人住的禅房与我们隔了些距离,他俩房中的动静,没有人能听到。
陆休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苏将军有杀人嫌疑,得罪了。”
说着,他转身对闻安道:“大师,可否借寺中戒堂一用?”
闻安依旧一副不起波澜的模样,双手合十:“陆施主请自便。”
陆休上前要将苏断山押走,苏断山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一甩胳膊怒喝道:“我没有杀他!”
秦如许自从看到陆休拿出短刀,更是疯了一般挣扎个不停,我不敢松手,只能由着陆休独自应付苏断山,不过他的本事我最清楚,所以也并不担心。果然,众人眼前一花,苏断山已被陆休制住。
苏断山被陆休拿住后恼怒不已,正要发狠挣脱,陆休道:“苏将军,此案疑点甚多,若将军问心无愧,我定会还以公道。”
听到这句话,苏断山冷笑一声:“这样说来,我若不从反而显得心虚,好,我就随你走一趟。”
天命寺虽不大,却五脏俱全,戒堂位于寺院西南角,堂内很小,且空无一物。我们将苏断山关入戒堂后,屏退无关人等,在旁边一间空置的禅房内开始盘问秦如许。
秦如许见苏断山被关,稍稍冷静了些,但还是一直默默垂泪,看样子,他与魏玉的师生感情甚深。
据秦如许所说,卯时刚到,他如往常一样,一早去魏玉房中请安,顺便服侍魏玉穿衣洗漱,可谁知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前所未有的事,秦如许以为是魏玉这些天赶路辛苦,一直未能好好歇息,这才睡过了头,于是便返回自己房间。
“你们是如何来到兰南的?”陆休忽然发问。
“师长不会骑马,又不愿一直坐马车,所以我们便坐一程,走一程。唉,可怜师长何等金贵之人,这一路真是吃了不少苦……”秦如许说着,眼圈愈发红了几分。
陆休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在自己房间等了半个多时辰,秦如许再次来到魏玉房门口,敲门依然无人应答,这才觉得不对劲,他一路照料魏玉起居,深知无论如何魏玉都不可能睡这么久,情急之下,决定破门而入。
好在寺院内不必防备小偷,因而禅房的门都不甚牢固,即便是体弱的秦如许,也顺利地砸开了门,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浑身冰凉——
屋内摆设一切如旧,桌上一本书摊开,旁边放着笔墨,书上的批注清晰可见。桌旁坐着一个人,身子靠在椅背上,仿佛批阅累了要小憩片刻,然而诡异的是,此人没有头。
听到这里,我立刻问道:“魏玉的字迹你可认识?是他亲笔所批吗?”
“绝对是师长的字迹。”秦如许点点头。
我回忆了一下,那本书是一位皈依佛门的先贤所著的《短竹录》,记载的是对成住坏空的体悟,但无论是内容还是魏玉的批注,都没有什么特别。
“你继续讲。”
眼见此人穿着魏玉的衣服,秦如许忘记了害怕,扑过去就要查看,他想起有次闲谈时,魏玉说自己身背七星痣,为指点乾坤之相,于是顾不得什么礼数,赶紧撩开衣服查看,果然,尸体背上有着按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痣。
确认了是魏玉,秦如许痛不欲生,当即抱着自己师长的尸身悲号起来,附近的僧人听到后急忙赶来,大家这才知道出事了。
第十章 疑点重重
陆休听罢,问道:“你进去时,房内有没有其他可疑痕迹?”
“当时我一心牵挂师长,无暇注意旁的事,现在想想,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秦如许哑着嗓子道。
“去魏玉房间的路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没有,连脚印都没有一个,不然我一定会奇怪是谁去师长房中的。”
“你说你是砸开的门?”
“是,师长的房门本来是好好反锁着的,但我进去时窗子大开,那苏断山定是从窗户逃走的!”
陆休没理会他的无端指控,又问了问其他细节,但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最后,我们叮嘱秦如许就在禅房内待着,不可离开,秦如许草草应下,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便沉声道:
“如今案情未明,你同样有杀人嫌疑,若你擅自出门,将会加重你的嫌疑,你可明白?”
秦如许愣了愣,低头道:“明白了。”
随后,我和陆休返回案发地,闻安正带着一众僧人席地而坐,为死者诵经超度,我们请他分派人手看好苏断山与秦如许,天命寺中僧人本就不算多,一部分去守门,一部分去看人,而且由于僧人也有杀人嫌疑,所以不能让任何人单独行动,这样一来,人手愈显不足。
站在魏玉的禅房内,我又仔细查看了一下那具死尸,问道:“那把军刀是在哪里发现的?”
陆休指了指窗外:“可能是凶手逃走时不慎丢掉的,也可能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放在那里的。”
我心中一松:“看来你也觉得苏将军不是凶手。”
陆休看看我:“你似乎已经认定凶手另有其人?”
“是,”我点点头,“这几日与苏将军相处,我对他也算有些了解,倘若魏玉真是被他所杀,他一定会大大方方承认的。而且,这个案子本身就有不少疑点。”
陆休微微一笑:“说来听听。”
“房中其他地方并无血迹,可见魏玉确是死在这张椅子上,能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得手,要么是绝顶高手,要么是熟人。但门是反锁的,若是绝顶高手,只能从窗户进来,魏玉的位置正好对着窗口的方向,他怎会一动不动坐着任由对方动手?可若是熟人来访,魏玉乃是名家大儒,讲究礼数,有访客时必定会将那本《短竹录》合上放好,起身迎客,可现场却依旧摊开放置,还做着批注,实在是于礼不合。”
“你分析得很对。”
我受到鼓舞,接着说道:“除此以外,看尸体的流血情况和僵硬程度,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夜子时至丑时,那时已是深夜,奔劳一路好不容易有了歇脚处的魏玉,为何不去休息,反而衣冠整齐?”
“就好像等着人来杀他一样。”陆休道。
这个说法让我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还有最奇怪的一点,如果通过七星痣就可以很容易地确认死者是魏玉,凶手为何还要专门将头颅砍下带走?”
陆休缓缓点头:“不错,那把军刀虽锋利,但并不能将人头一刀砍下,凶手费尽力气割头带走,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我想了想,道:“割头不外乎隐藏身份、隐瞒死因、复仇、祭祀这些原因,这当中可能性最大的是隐瞒死因,那么——哦!说不定魏玉是中毒而亡,通过面部情况或口中气味可以看出是何种毒,进而推断出凶手是谁!”
陆休怔了怔,道:“经验丰富的仵作也可以通过死者腹内食物残余查出所中何毒。”
我坚持道:“或许这种毒查不出来呢?比如毒蕈,此地蕈子种类众多,吃到肚子里都一样,但说不定某种毒蕈只有特定的人能采到,凶手用这种毒蕈毒死魏玉后,怕暴露身份,就割下了他的头——”
说到这里,我忽觉豁然开朗:“对!如果是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凶手是寺中僧人或庖师,魏玉看书至深夜,感到腹中饥饿,便令人送些夜宵,这样衣冠整齐和书未合上便都有了解释。谁知凶手做夜宵时竟用成了毒蕈,魏玉中毒身亡,凶手害怕被追究,只好割下他的头,扔掉剩下的菜,反锁房门,从窗口匆匆逃走。”
“你这说法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但——”
我说得有些兴奋,忍不住打断陆休:“何止不是全无道理,简直是极有可能!你想啊,毒蕈本就味道鲜美,魏玉忍不住多吃了些,结果枉送了性命。”
陆休哭笑不得道:“谁说毒蕈一定味道鲜美?据我所知,至少有五种毒蕈并不可口。”
我愣了愣:“有毒怎么还会难吃?”
“有毒为何就不能难吃?”
“难吃就没人吃了啊,还怎么让人中毒?”我觉得陆休简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陆休无语地看着我:“毒蕈有毒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了害人,如果能因为难吃而不用被吃,它自然乐意。”
原来糊涂的人是我。我无言以对:“你说得有道理。”
第十一章 变故再生
“而且,你方才的推断还有一个漏洞。”
“什么?”
“军刀。”
“啊——”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如果真是僧人或庖师无意中用毒蕈杀人,怎么会在现场留下一把军刀?
我面红耳赤,尴尬道:“居然忘记了这个重要线索,是我想错了。唉,若能找到魏玉的头就好了。”
陆休出了会儿神,忽然说:“苏将军身份特殊,奉旨在此反省,不得踏出天命寺,所以只能将他关在这里。寺中人手太少,且个个都有嫌疑,你去兰南县衙借些府兵过来协助把守,然后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试着找找那颗失踪的头颅。”
“那你呢?”
“我再去看看尸体,说不定能发现新的线索。”
“好。”我点头应下,向寺外走去。
路过马厩时,我看到南豆甩甩脖子,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便过去安抚道:“寺里出事了,近几天没法带你溜腿,你别着急。”
南豆压根不听我的话,神情愈发不耐烦。
我想了想:“莫非你看到了凶手?可惜你不会说人话,不然就能告诉我更多的线索了。”说完,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又摸摸一直很听话的北斗,转身离开马厩。
魏玉是整个大兴都响当当的人物,他这一死,我们当然要立即上报,消息很快上达天听,尽管我们写得清清楚楚,死者身份尚未确认,苏断山也只是存在嫌疑,但光帝还是大发雷霆,说他“参禅不知悔过,佛前滥杀无辜”,当即下令将苏断山押入死牢,一经查实,就地正法。
这倒也罢了,因为我有信心能查明真相,还苏断山清白,可问题在于,皇上还有第二条口谕——将要派人前来协助查案。这让我心中有些别扭,论查案,全大兴谁能比得过钦臬司?更何况陆休也在,不知还能派来个怎样了不起的人物。
协助查案之人身份尚不清楚,却官威十足,说什么天命寺偏僻难寻,令我们前去迎接,毕竟他算是钦差大臣,我们也只能腹诽几句,然后听命行事。
皇上的口谕传到时,这位钦差大臣也到了兰南,陆休让我照看好寺中,他去接人,谁知这一走,直到很晚也没有回来,我想着明日苏断山就要被押入死牢,便特意拿了一坛小芝娘来到戒堂。
苏断山接过酒,对我笑了笑。
我犹豫了一下,问:“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苏断山坦然望向我,平静地回答:“不是。”
我也看着他:“好,你说不是我就信。先委屈你去牢里待几天,等我们查清真相,我再带着酒去接你出来。”
苏断山仰天大笑了一阵,忽然收声道:“商觉又要骂我了。”
我一愣:“商将军深知苏将军为人,应该不会怀疑是你杀了魏玉。”
“这是自然,但他肯定要骂我鲁莽易怒,与魏玉结了仇怨,这才会被人怀疑。”苏断山自嘲地一笑,“我本就是个老大粗,是他一直教我读书识字,才令我也能装成半个文人,他常对我说,要学着靠才智统兵,不能一辈子当粗人,可我这娘胎里带来的脾气却总是改不了。”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苏断山说话像读过书的样子,“商将军之风采,真是令人心神向往。”
“哈哈,我若能躲过此劫,定要找个机会为你引见一下!”
我不假思索道:“当然能,人又不是你杀的。”
苏断山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一夜,我过了很久才睡着,苏断山肯定没有杀魏玉,但皇上震怒,几乎已认定他就是凶手,此案不宜久拖,我必须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案情,好尽快破案。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刚睡熟,忽然被人从床上拎了起来,睡得昏昏沉沉的我头皮一麻,正要动手,就发现一脸阴云看着我的,是陆休。
我被惊得彻底清醒,茫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断山呢?”陆休的声音似乎在压着火。
“戒堂啊——”我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来不及穿鞋穿衣,拔腿就向戒堂跑去,只见戒堂房门大开,两个守兵似乎刚刚清醒过来,几名僧人正在给他们喂水。
戒堂内,只有我昨夜拿来的小芝娘还好端端地放在屋角,似乎根本没有开封,而苏断山,早已不见踪影!
我整个人都懵了,苏断山这是——逃走了?
不应该啊,他不是凶手,为何要逃?昨夜我同他聊天时也丝毫没有察觉他有逃走的心思,到底为什么?
陆休再也无法掩饰怒火,我这还是第二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感觉比上次他发现我让紫阳当诱饵时的火气还大。
“苏断山久经沙场,那些府兵和僧人哪里是他对手,我不在寺中,全靠你照应,你怎能睡得如此安稳?!”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陆大人。”
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有些纳闷,谁会这么早过来?但我不敢抬头看,因为陆休喷火的眼睛正在盯着我。
第十二章 阶下囚
“郑大人寅时才到,不先歇息一下?”陆休听到声音,再次压下怒气,淡淡地回道。
“哪里敢歇息,皇上体谅陆大人一不懂军中之事,二不了解苏断山为人,特令本官前来协助,本官身负重任,接旨后马不停蹄,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此事了结之前,怎能安睡?”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大口气?朝中哪位大人姓郑?我心中嘀咕。
“郑大人辛苦。”陆休不冷不热地道。
“不敢不敢。那苏断山在哪里?此人凶狠异常,要快些把他送进大牢,本官才能安心。”
我头垂得更低了,就听陆休道:“苏断山已于昨夜逃走。”
“什么?!”那人大喊一声,窗外的鸟雀扇了扇翅膀。“苏断山杀人如麻,连我手下的粮官都敢杀,他这一逃,谁知又会干出什么事!不行,必须立即将他抓回!陆大人,昨夜是何人负责看守?”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他是谁了——负责粮草辎重等军中后勤分配的郑伦!之前苏断山一怒之下杀死的粮官就是郑伦手下,难怪他听说苏断山脱逃,会如此激动。
陆休顿了一下,道:“郑大人应该知道,苏断山身经百战,寻常守卫根本防不住他。”
郑伦立马接口:“自然不能让寻常人看守他,陆大人乃是钦臬司第一特使,应该不会有如此严重的疏漏吧?”
我咬咬牙,开口道:“昨夜是我负责看守。”
郑伦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一下:“你是何人?”
“钦臬司特使,陈觜。”
“陈特使,”郑伦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声音也放缓了许多,“以贵司特使的本事,苏断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逃出天命寺啊。”
我被他的阴阳怪气搅得心中不舒服,抬头盯着他道:“一时疏忽,但我一定会再将他抓回来的!”
“恐怕不行。”郑伦轻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角的小芝娘,又看向陆休,“陆大人,本官好像听说,这位陈特使与苏断山交情甚好,苏断山又偏偏在他手底下逃脱,你看——”
我怒道:“你这是何意?”
郑伦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陆休开口,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陈觜有私放凶犯之嫌,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我呆住了,要把我关起来?那我怎么去找苏断山?
郑伦笑了笑:“陆大人果然公正不阿,那咱们就走吧。”
陆休不再说话,过来绑我,我一动不动任由他绑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成囚犯了?
郑伦带着自己的手下当先开路,陆休押着我跟在后面,我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昨夜还在同苏断山说要认识商觉,一觉醒来,苏断山不见了,我反而成了阶下囚?
但想再多也无用,我被押着一路往寺外走去。路过马厩时,我突然发现南豆不在了,只有北斗安安静静地目送我们走过。
奇怪,南豆不可能自己离开,难道是被苏断山骑走了?这样的话,一夜的时间他可以跑出很远很远,可是话说回来,南豆那个臭脾气,会任由生人骑?
我忙回头看陆休,冲马厩方向使了个眼色,陆休微一点头,他也发现了。
我们一路走到兰南县衙,兰南县长姚敕见这一大群人有些忐忑,忙前忙后,生怕照顾不周,那郑伦官威十足,将姚敕指使得团团转,我本就不喜欢摆架子的人,看得更是火大。
但火大也只能忍着,我未经审问便被直接投入大牢,根本没机会同任何人说话,只能对着潮湿的垫草和阴冷的墙壁生闷气。
苏断山居然逃走了?我至今仍不敢相信,为何要逃?没道理啊!难道他说自己没有杀人是骗我的?不可能,他根本不是个狡诈之徒。除非——他的正直刚硬也是骗我的?
我胡思乱想个不停,只觉得牢里的阴湿寒冷之气一点一点浸入我的骨头。
虽说从小顽劣,长大又闯荡过几年江湖,接着投身钦臬司,也算经历过不少事,但坐牢还真是头一次,这特使当着当着,怎么就变成犯人了呢?
我胡思乱想了整整三天,其间没有任何人来提审我,也没有任何人来探视我,刚开始我还有些奇怪,后来想想,估计是那郑伦要灭我的威风。想起他那副装模作样的嘴脸我就来气,不过,他居然知道我与苏断山交情好,看来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苏断山。
这三日,我越来越焦急,虽然狱卒看我是特使,并不敢为难于我,但被困在狱中就足以令我发疯。
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不知道,魏玉的头找到了吗?苏断山回来了吗?是否发现了新的线索?郑伦有没有为难陆休?眼看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我却半点力也出不了,实在是憋屈到极点。